翠翠看了眼太太,見太太笑眯眯地,點頭應是,將銀子小心收好。畢竟今日人多眼雜的,要叫宵小盯上可是不美。
這段小插曲算是翻篇兒,古家眾女眷隨著香客行進方向入到廟中,挨個菩薩殿叩拜,又與廟中的知客師父商定好給古財主多念幾遍經,再添了二兩銀子香火錢,從廟裏出來時,外頭香客一點兒沒少,反而人群更密集了些。
“翠翠你帶大家夥兒到寺廟外路上去挑東西,有瑤兒陪著我便是。”待出了山門,被這人擠人鬧得都有些吃不消的古太太見女兒臉色也有些不好,便打發了翠翠等人自去逛,母女二人在路邊尋了個茶攤坐下歇腳。
翠翠思索片刻還是叫婉君過來,問她要買什麼自己給她帶,有她在太太姑娘身邊守著總能叫人放心些。
婉君時常是給古月瑤當“保鏢”用的,與翠翠說她想要一盒潤膚膏子,旁的也沒啥要的了,翠翠自然應好,又叫她好好守在太太姑娘身邊,自己則帶著其餘姨娘買東西去了。
“姨娘也坐會兒喝口茶。”古月瑤瞧見婉君與翠翠說完話往她們這邊走時,便管店家多要了碗茶,婉君走到茶也上好。
婉君隻挪了半個屁股坐在長條凳上,愣愣地應了聲好,端著跟臉差不多大的茶碗咕嚕咕嚕地喝了小半碗,然後就安靜地坐在那兒聽姑娘與太太閑聊。
“早知今日上香的人這麼多,咱也弄點子玩意兒出來擺攤賣,定能掙不少錢哩1小臉兒有些白的古月瑤眯著雙眼望著刺眼陽光下的繁華景象:打從寺廟山門出來,這條三輛馬車並排大小的泥路兩邊就都站滿了各色攤販,賣胭脂香粉的、賣香火蠟燭的、賣各色吃食的,還有刷把式賣膏藥的…
形形色色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儼然與小型集市的趕集日一般熱鬧。
古太太瞧著街對麵一對擺攤賣包子的夫婦,滿是滄桑的雙眸裏盡是懷念:“當年我與你爹才成親時,你爹也是這麼挑著個擔子到處走街串巷,沿街叫賣,我跟人學了些做包子的手藝,光是包子鋪都開了兩三年哩1
古太太也是貧苦出身,雖然後來古家大富大貴了,可早年間吃了太多苦,夫妻倆身子怕就是那時候熬壞的,好容易才得古月瑤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便再無所出。
“娘還會做包子呀?”聽古太太說從前的故事,古月瑤倒十分捧場,睜大雙眼好奇地追問。
母女倆說話時,一個做尋常打扮的婦人從茶攤邊上經過,片刻後又轉身回來,走到古太太麵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太太!姑娘1
“這是作甚?快快起來1被婦人跪下來嚇了一大跳的古太太定睛一瞧,此人竟是從前府中的管事媳婦,王氏。連忙伸手將人扶起來,見她已哭得不成樣子,問道:“這是怎地了?”
被扶起來的王氏怎麼也不肯與古太太同坐一桌,古太太隻得由著她去。
王氏抹幹臉上的淚痕,擠出一抹笑:“奴這是見著太太姑娘,心裏頭歡喜、歡喜。”
“你如今是住到哪兒去了?你們當家的今日怎麼沒來?”古家出事後,古太太將家裏的奴仆都遣散了,王氏夫婦在府裏原都是管事,自贖自身出去後想來手裏也是有些銀子的,可如今古太太瞧著王氏發髻上不過帶著一支粗糙的木簪,衣裳也是粗棉料子,心中疑惑,便多問了幾句。
王氏這好容易才擦幹的眼淚又開始往外冒,胡亂擦了好幾下才算擦幹,道:“我們當家的秋日裏跟人出去行商,回來時遇著劫道的,人已沒了…如今我與兒子媳婦住在城西外,兒子每日去碼頭看有沒有活兒幹,我跟兒媳接些洗衣裳的活計,勉強過日罷了。”
王氏今年才三十出頭,原在古家做管事媳婦時,丈夫跟著老爺在外做鋪子管事,兒子也在古家做事,雖算不上錦衣玉食,但也過得比尋常人家好許多,養得白淨富態。
這古家才散不過小半年,如今整個人瞧著都老了七八歲,圓臉瘦了一大圈,麵色蠟黃,雙手凍得通紅,日子是肉眼可見的難過。
“…你節哀,往後日子還長呢1古太太聽完滿是唏噓,可也不知該說什麼,隻得多寬慰幾句罷了。
王氏吸了幾下鼻子,訥訥地應了聲。這時翠翠等人都回來了,王氏見她們還有事,也不多耽擱,隻問了古太太如今家中住址,說日後得空再去瞧太太,便匆匆往廟裏燒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