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八十年的第一次勝利,舉國若狂,連克林德碑也被提名改名為公理戰勝碑。
這一天,中央公園內人潮洶湧。以站在最前的教授和學生為主力,工人、媒體為輔,人人手舉著橫幅、標語,“公理戰勝強權”隨處可見。
裴瑄同自己的舍友們站在一處。今天北大發起的演講會,卻沒有限製聽眾的身份。她同幾名舍友用各種方式請假才來了這裏。
她一望,前排成片的北大校服,便知道北大學生就站在前麵。她們幾個女師的學生穿著齊刷刷的藍色棉襖和黑色學生裙,相當引人注目,尤其對於還不接受男女平等的一些社會人士。
她瞥到延年和喬年就在前麵不遠處舉著橫幅大字。喬年身板沒有延年高大健壯,也在努力地扶著有兩米多高的木棍子。
現場安靜下來,大家共同仰著頭,看仲甫先生在眾人的期盼下走上臨時搭好的講演台,發表了關於《真理與強權》的演說。
仲甫先生將以德國為首的同盟國比作強權代表,以同盟國的失敗來說明真理必定戰勝強權,他的演說慷慨激昂,頓時讓在場所有人士露出激動的神態。
王世瑛和陶玄兩位學姐已忍不住往前麵湧了湧。
隨後要講話的是北大的校長蔡孑民先生。記者們紛紛擠到第一排爭相舉起相機,後麵的學生隊伍都被擠得往後退了幾步。裴瑄看到王世瑛和陶玄被人踩了好幾腳也不介意,反倒趁著隊伍混亂起來的幾秒鍾,借著嬌小靈活的體型,鑽到前麵去了。
蔡先生見狀,對台下鞠了一躬,無需多言語,在場所有人便閉上嘴,安靜下來。
羅靜軒掏出本子,來記錄蔡校長的講話。裴瑄看她在本子上寫下了“光明主義”和“黑暗主義”,還用圓圈圈住了“光明主義”四個字,畫了個王冠,在上麵標了個“win1。
她笑了,跟著大家的掌聲一起鼓掌。九分為了蔡先生,還有一分的掌聲送給同學的大作。
餘光瞥到喬年,那孩子為了歡呼一下子連橫幅杆子都不管了,被延年鼓完掌後往後腦勺拍了一掌。
蔡校長用“驅逐強權,迎接光明”八個大字結束了演說,他伸手,示意在場人結束對這八字的呐喊,讓出台子給守常先生。
裴瑄踮起腳,從前麵人們的肩頭縫兒裏望見守常先生的褐色長衫。冬日的時分,他穿得卻不厚實,可那正在走上台階的背影,看著是那麼厚重,給人深深的安全感。
她覺得自己也想往前擠一擠了,可剛才被踩了個腳印的白襪子和黑皮鞋提醒著她自己的斤兩。
她安分下來,繼續努力地踮腳,想看清台上的守常先生。
守常先生開口,第一句話就讓整個熱烈的現場安靜了。
“同胞們,最近幾天我們在慶祝戰勝,很是熱鬧埃但是我想問一個問題,我們戰勝的,究竟是哪一個?我們慶祝的,究竟又是為了哪一個而慶祝呢?”
所有人都怔住了,不明白地望著台上。裴瑄也楞了,默默地收回了腳跟。
守常先生環視了大家的表情一圈,笑了,他的神態是那麼輕鬆和柔和,可說出來的話,卻讓所有人都聽入了神。
“我老老實實地講一句公道話,這次戰勝的,絕不是聯合國家的武力,而是全世界人類的新精神。這次戰勝的,也不是哪一個國家、軍閥或者資本家的政治,而是世界的庶民!我們慶祝的,也不是為了哪一個國家,或者哪一個國家的一部分人而慶祝,是為了全世界的庶民而慶祝!我們不是為了戰勝德國而慶祝,而是為了打敗了世界的軍國主義而慶祝1
身旁的羅靜軒已經激動得幾乎要握不住筆,她一邊急促而潦草地記錄著守常先生的話,嘴裏焦急地道:“這段演講一定要寫入校報去,該用怎樣的總結?……哎呀,先生說得太快了,記不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