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南國(1 / 3)

流火七月,SZ市人才大市場。

刺眼的陽光穿過透明的玻璃,在大理石的地麵灑出一片斑駁的光影。已經是中午一點,剛結束上午場的招聘,下午場要在兩點半才開始。不過寬闊的大廳已經站滿了人,作為南國最富有活力最年輕的大城市,永遠不會缺少來此尋找夢想的年輕人。

薑晟坐在角落的長椅一腳,一疊應聘資料和名片整齊地放在透明的文案袋裏。看著眼前擁擠的人群,薑晟的目光茫然無焦點,他也是千萬尋找夢想的年輕人之一,不過比擁擠在大廳的絕大多數人好的是,他好歹也是研究生畢業,起步點就比別人高了一籌。雖然僅僅是文學碩士,不過一上午的忙碌,薑晟還是收獲了幾份要求麵試的名片和通知。在別人羨慕的眼神中走出人才市場的薑晟暗地裏卻低聲苦笑起來,手裏的麵試通知和名片都是些很小的廣告公司的,連稍微大點的都沒有,再說薑晟也誌不在此,他還選修了新聞學相關課程,能進入雜誌、報社是他最大的心願,無冕之王雖然在C國是可笑的說法,但東奔西跑忙碌的生活卻為薑晟所向往。

還是先試試吧!薑晟這樣想,工作經驗是積累出來的,那些要求經驗的工作,過幾年哥就能俯視你們了!YY著的薑晟在一個冷飲店找了個靠窗的座位,開始整理上午的收獲。

“千裏牛廣告有限公司!”丟一邊去,這名字雖然看起來很牛,不過薑晟不感冒。

“AAAAA廣告公司!”薑晟無語,以為多了一個A就能比4A級廣告公司牛B麼?

“揚帆傳媒!”名字不錯,下午去看看吧。

“淺圳傳播!”又一個不走尋常路的。

翻翻揀揀,找出四、五個公司的聯係地址,薑晟打算下午去看看。現在SZ的人才大市場,本科生不如狗,研究生滿地走,真的輪不到他來選擇大公司。轉動著手裏的吸管,薑晟的眼神又開始迷離,視線毫無焦點,而思緒透過迷離的眼神,又回到了丹桂飄香的校園。

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校園的樣子,薑晟心中的校園當然也和別人不同。他以高分考入HN一所重點大學的中文係,然後在渾渾噩噩的遊戲生涯中度過了三年,最終瞧著掛了幾科的成績單,幡然醒悟,在大四別人或更加放縱、或忙於找工作的時候,他卻拿起了書本,天天往返於自習室和宿舍。硬是在幾個月之內把所有的科目補考完畢,還考上了本院的研究生。雖然是導師看他比較順眼,但在坊間流傳,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跡了。

薑晟的大學前三年,沉迷於一款叫做魔獸世界的遊戲,成天打怪下副本,把這個虛擬的世界當成了自己的社交社區,在裏麵好友無數。這個遊戲在薑晟看來,雖然做得很優秀,但他更願意當成一個大型3D聊天軟件來用,裏麵和所謂的“親友團”一起玩,沒什麼爾虞我詐,比外麵的世界少了很多心機,不過這也直接導致薑晟在現實世界的知心朋友很少,除了同寢室的幾個死黨之外,其他屈指可數。

薑晟所在大學的文學院是幾棟很老的房子,紅磚黑瓦白牆,掩映在高大的槐樹和桂花樹之間,很有些古香古色的味道。每年七八月份的時候,桂花盛開,滿園香氣,坐在最高隻有四層的樓裏麵,外麵高大的桂花樹觸手可及,混合著書香,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要說這麼幾年大學生活,隻要在文學院本院上的課,薑晟就沒有曠過,上課的幾位教授講得好是一方麵,另外他也喜歡這種融入花香的感覺。他所在的大學旁邊,就是享譽千年的嶽麓書院,也去過幾次,不過在薑晟看來,他還是喜歡靠在紅磚房的牆上,微風拂過,桂花掉落在翻開的書本上的感覺。他考上研究生,未嚐不是為了再聞幾年丹桂的清香。

“先生,請問您還有什麼需要嗎?”薑晟驀然驚醒,抬頭一看,一個大眼睛的女生正站立在旁邊無辜地看著他,身上的衣服表明她是這家店的服務員。

現在正是人流高峰期,看來自己發呆太久,耽擱到別人生意了。看看外麵刺眼的陽光,薑晟實在沒有起身的欲望。

“麻煩找這個再給我來一份。”薑晟明智地選擇了再呆一會,而大眼睛的服務員轉身拿冷飲去了,做誰的生意都是做,而且薑晟眉清目秀地,簡直就是一個地道的小白臉,對小女孩的殺傷力還是很強的。迷茫著眼神的薑晟,一陣困意上湧,斜靠著寬大的椅子,沉沉睡去。在夢裏,他又回到了充滿歡聲和笑語、腳臭合汗味、AV和小說的大學寢室,老大吳輝提著一瓶酒使勁在嚷嚷,而他卻什麼都聽不清,一轉眼,遊戲中的老友們也衝進了寢室,朝他大聲說著什麼。薑晟越想去聽清楚,越是什麼都聽不到,隻是感覺一種莫名的吸力將他的意識吸入,隻覺得腦袋“轟”的一聲,便失去一切意識。

當晚,據SZ市新聞節目“第一現場”報導,一年輕男子在人才大市場附近的冷飲店突然去世,目前警方已介入調查,初步估計死因是因為找不到工作,就業壓力太大引發心髒疾病所致。然後畫麵一轉,幾位磚家開始侃侃而談,對就業問題發表各種腦殘言論。

當然,薑晟已經聽不到了,他在這個世界已經死了。

朦朧的世界。薑晟飛感覺身在霧中,什麼都看不到,思緒也漸漸模糊,仿佛已經停滯到沒有任何思考的能力,似乎隻有一瞬間,也似乎彷如滄海桑田般久遠,就在失去思考能力的一瞬間,薑晟耳邊隱約響起一聲歎息:這倒黴孩子,我不是故意的,為了心安,補償你一些小東西吧。

不能動彈,不能思考。無言的孤單,無人的孤寂,腦海中如同放電影一般,生活中過去的片段在不斷翻飛,之前經曆過的毫不在意的事情不斷在腦海湧現,特別是那些讀過的名著,每個標點符號都那麼明晰。畫麵定格在冷飲店,薑晟生命的最後一刻。我的人生原來是這樣的,當以一個路人的角度來看待自己人生的時候,那種陌生的熟悉感,古怪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