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走到了98年1月18號,又是一個天光清亮的日子。
一月的天空,卻如同初夏般純淨。陽光很恰當的燦爛著。
薑建漠破天荒地過了7點半才下床,也不急著去洗漱,隻是站在窗口心情極好地憑窗遠眺。這個季節裏,沒有台風天氣那種大朵潔白如棉花團一樣的雲疊蕩而過,也就談不上什麼看雲卷雲舒。隻是看著這天高雲闊的風景,偶有飛鳥直入青霄,倒是於薑建漠現在的感懷極為貼合了。
遠處還略有薄霧,然後在如絲綢般微涼的清風中彌散消逝,整個城市就漸漸顯現在金色的陽光裏。
一想到昨天晚上的動蕩,尖叫的警笛和亂哄哄的人群,再對比著現在的這一份寧靜,薑建漠就不由得思緒飄飛,想到了那個男孩出現後,形勢急轉直“上”,以至於讓很多人都大跌了眼鏡的情景。
四十多歲的年紀,雖然正是一個男人年富力強的時候,但是經曆多了人生的跌宕起伏,薑建漠的心態也遠比這個年紀的人更為沉斂,不會再像青年的意氣風發,總是以為有信心就有了一切。對於以前從不相信的命運一說,他現在也慢慢開始動搖,覺得人這一生中,也許真是逃不過一些命中注定的事情。
就像是和楊一的相遇,這個少年顯然就是命運垂青之子,有讓人動容的才華和光彩奪目的鋒芒,但是這些卻全都隱藏在他的普通無奇之中,隻有親身接觸過並且細細觀察,才能發現他那平常麵孔之下的不平常。
提著喇叭站到人前,一字一頓擲地有聲地宣布,這些下崗員工的工作問題由他薑建漠解決了!這種為民做主的感覺的確很好,但他也沒有忘記了在自己背後默默支持的兩個小輩。
楊一這一招見招拆招確實用得妙極,怕是那些背後的唆使者們,也想不到他們的苦心積慮想出來的手段,有人破解起來不過是一句話的工夫。
這算不算是古語有雲,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薑書記!這話可是你說的,要安置好我們這些下崗工人的!”
薑建漠剛剛打下了包票,底下就有人很不給麵子地高喊,他們的問題被民政部門和勞動局相互推諉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自然不會相信這種空口白話。
但是對於薑建漠來說,政府相關部門的不作為,反倒是凸顯了他這個書記的能力,曹建國一係想用禍水東引的招數,可要是自己疏導好了這一次“洪水”來襲,反過來豈不是讓那些人自打耳光?
“絕對不會,我今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許下這個保證,要是不能完成,哪裏還有臉當你們的父母官!”
薑建漠滿意地看著下麵一時間躁動興奮起來的人群,又嗬嗬笑著補上一句:“不過這一次安置的範圍,主要集中在低保戶和特別困難家庭上,那些有謀生能力的人,總不能來和自己的苦兄弟搶飯碗吧?”
“那是肯定的!哪個要是這麼沒臉沒皮,我們自己都饒不了他!”
“真要是能過得去,也不會在這裏鬧了!”
下麵的人爆發出一陣哄笑,立刻就有人表明了態度,大多數將信將疑,卻不像一開始那麼群情激憤,也有少數幾個麵麵相覷,但也不敢再挑事鬧騰了。
他們先前敢於在背後鼓動人心,就是吃定了薑建漠沒有解決問題的良方,國棉廠的遺留問題還是96年夏秋之交產生的,到現在為止也沒見哪個部門哪個領導站出來說過一句話,就知道這實在不是個容易處理的問題。
想來就算是薑建漠,也隻能采用一貫的“拖”字訣,這幾乎就是慣例的處理手法。
卻沒想到這位書記大人,也就僅僅為難了那麼一會兒,就近乎於快刀斬亂麻地給出了解決方案。
事情鬧不下去,聚在一起的人群自然也就散了,旁邊的羅戈已經出來證明過,凡事低保戶和特別困難家庭,都可以在第二天憑借相關證明,來思閱文化簽訂勞動合同。
這個消息一放出來,自然是沒有人願意繼續僵持下去。這裏麵大多數人,原本就隻想找一個討生計的出路,現在這個出路就擺在自己麵前,難道還要不知好歹地繼續和政府對抗嗎?
而路上回來的時候,當楊一把他的具體想法細細說明後,薑建漠和羅戈就徹底沒有疑問了。
“倉庫算一塊,普通營業員算一塊,還有防損、保潔、保安這也算一塊。!”
迎著書記和胖總的期盼眼神,楊一扳著指頭如數家珍:“還有廣場上的小攤位,原本我是打算直接招租,坐下來收收租金就好。現在不租出去也就是了,弄點兒便利店,特色小吃,飲料攤位什麼的。東邊最大的那一間玻璃房門店,到時候問問肯德基之類國外連鎖快餐有沒有興趣好了,附加條件就是店員要在國棉廠職工中間招聘。”
“你這小子!”市高官搖搖頭:“要不是對也算你知根知底,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早就考慮過這些工人回來鬧事了!”
胖總吸吸鼻子,就衝著旁邊的薑建漠苦笑:“薑叔,要是這小子早生幾年,我鐵定不會在現在這個圈子裏麵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