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神經兮兮個什麼勁兒啊?左宙舟很想這麼問,他剛剛的表現,雖然在表麵上看起來,還比較符合那些二代子弟相當矜持的性格,但實則在廣播播報時,他那一番不下於菜市場小販或者大媽們的碎碎念,卻已經於不經意之間就把他的真實性格暴露在外。
於個人而言,他是那種一言不合就可以大打出手,但打完以後卻又因為某句話的投機,而跟剛剛老拳相向的對手相契一笑就此揭過的直爽性格。而於某種群體性意識來說,很多人可能都有過這樣的感覺,某事某地某一個原本平淡的生活片段中,可能有那麼一兩個人極其突兀的出現,以一種驚豔而猛烈的姿態,把原本普普通通的生活變成了一場波瀾迭起的生活秀,然後人們就發現,那個忽然闖進來的家夥,就成了自己昏黃記憶力不可抹去的痕跡。
這種情況一般多見於男女之間,愛情總是比其他感情更猛烈更值得人回味一些。可除此之外,也有很多信奉不打不相識的江湖好漢們,大抵對此事不屑一顧的,出現在他們身上的,更多是男人間的友誼。
當然,楊一和左宙舟的相遇,還遠遠說不上相交莫逆,但無論如何,前者留給後者的印象似乎確鑿是很深刻的。
作為金陵軍區家屬院裏排名位於前列的家庭,他的生活在那些嚴厲苛刻的軍人父輩監管下,永遠充滿了按部就班的單調,即便是也跟普通人一樣會去所在城市最好的學校就讀,但總歸都逃不出能量廣大的家長們的監督,別說像現在這樣橫行,就算想要和幾個死黨偷偷摸摸出去鬼混一會兒,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直到最近,打小就和他最為親近,關係最為要好的小叔就任魔都警備區司令,然後才以魔都教育資源更優渥的理由,讓他也得以稍微遠離了他祖父的“魔爪”。而等他來到了魔都以後,沒兩個月功夫,身邊自然而然就多了一群年紀相仿出身差不多的同伴,隻是這些人在跟他玩鬧之餘,多多少少總讓他有些被小心捧著的感覺,並且除了這些人之外,更是不缺乏得知他的身份然後大肆阿諛奉承的家夥。被人這麼眾星捧月的對待,起初左宙舟還大感新鮮,並且也體會到了在金陵那邊無法自由享受的頤指氣使感覺,但沒過多久,腦袋瓜子不笨而且本性更偏好直來直去的他,就有些厭膩了被人這麼追捧。
楊一的出現,就恰恰是在這種情況初現端倪之際。對於左宙舟來說,能夠遇上一個意氣相投脾氣相近——隻是他自己的個人感覺——的家夥,無疑是很讓人覺得新奇的,這種新奇在周圍的跟班被人群擠散,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自然被無限放大起來。
正因為如此,明明才跟楊一認識了沒幾分鍾,他就無意識吐露出對漫畫的不屑來。這固然是他性子直接,很少會去關注其他人看法的原因使然,但其中也未嚐沒有想和楊一進一步認識的意思。
但是很可惜,重生少年此時此刻,完全就沒有搭理他的意思,楊一現在所有的精力,都被吸引到了展覽中心一二樓之間的那個商務休憩區。
蘇晚來了魔都?這丫頭是怎麼想到要自己跑過來的?
按照楊一對女孩的了解,蘇晚就是那種如果可以不挪窩,就一輩子也不會主動動彈一下的性格。不是後世禦宅一族的宅女性子,想來以這丫頭的脾氣,對於禦宅文化幾乎沒有接受的可能,而隻是單純不願意走動,能夠守著自己在乎的人,住在不算奢華卻無比溫暖的小屋子裏,那就是她一輩子的夙願了。
很好滿足的,簡單到令人發指的女孩子。
楊一相信,自己的這種認知不可能有錯,蘇晚就是這樣一種人。
然而現在,這個絕對不會樂意拋頭露麵的女孩子,卻這麼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這個情況本身就已經讓人無比詫異了,甚至說是有些詭異也不為過。而且刨除以上理由外,和蘇晚已經算是心有默契,彼此都坐下無言約定的少年,在心底也有些微微煩躁不快的感覺。這種感覺並非針對蘇晚,隻是很多男人都會有的,看到自己女朋友拋頭露麵之後的鬱悶。楊一記得前世在某本女性雜誌上看到過,說是會產生這種感覺的男性,全都是對自身不自信,進而才會不願意屬於他的女人高光暴露,以免被其他更優秀的男人橫刀奪愛。對於這一篇明顯是由女權主義者撰寫的文章,當時的楊一還很是讚同了一陣,覺得的確就是這樣。然而當他自己麵對類似情況後,才發現寫這篇文章的家夥,根本就是放屁,如果對方不是為了嘩眾取寵以這個似是而非的說法博取眼球換得稿費,那這女人就一定是凱瑟琳.麥金農那種眼睛裏長刀子嘴巴可以發射炮彈的偏激女權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