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沒有時間多想,應為已經有人開始感興趣的衝他發問了:“其實就在剛剛,我還在懷疑,那個寫出《堅石》的異國作家呢?不是說要介紹給我們這些老家夥認識的嘛?怎麼就來了一個蘭登書屋的亞洲總裁先生和一個印度的小男仆?抱歉,我想說這真的不是我的錯,你的年紀嚇到我了,那麼好吧,楊,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嗎?你能不能描述一下,在動筆寫作這部作品之前,那些靈感,究竟是怎麼找到你的,然後又在你的腦海中盤旋不去,最終造就了這部動人的作品?”
“對曆史的追憶,以及從我祖母那一輩人口中聽到的過去的蛛絲馬跡……”
楊一昨天已經就這個問題,糊弄過那位在旁邊一言不發的貴族小姐,可今天被人問起以後,少不得再度把那些理由拿出來忽悠一番,而且還要加點兒昨天沒有談到的東西,以免萬一這些人先前談論過自己,已經從那位小姐口中知道了這些話。好不容易扯了一大通,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的理由後,他最終收獲的,居然是一陣輕輕的讚歎和鼓掌。
“真是想象不到,楊,之前是你的年紀嚇到我了,現在是你的才情嚇到我了。那麼,我聽說,你現在似乎放了很大一部分精力,用在了商業化寫作上麵,請恕我直言,這種行為簡直就像是在犯罪,明明有著寫出更好的作品,甚至是傳世作品的能力,卻為了一些其他方麵的世俗原因而放棄這種能力,太讓人不能理解了。”一位好像是叫做羅曼.加裏,現在正在法蘭西文學院擔任教授一職的老人,就毫不客氣地指出他認為不對的問題:“事實上,我知道龔古爾獎評選委員會,已經在考慮《堅石》這部作品的獲獎可能了,我相信,如果你能埋首於文學創作中,那麼不僅僅隻是布克獎和龔古爾獎,甚至你可以和你的偶像一樣,在盛年就被諾貝爾獎的榮譽所籠罩。我沒有記錯吧?我的小艾莎琳娜?”
羅曼.加裏轉頭看向旁邊的女子,顯然是她已經把楊一欣賞喜愛加繆和布羅茨基的事情,向前者講述過了。而羅曼.加裏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那兩名作家,恰好都是諾貝爾文學獎曆史上,少有的在盛年時期就被各種呼籲要求頒給他們諾貝爾獎的作家。
“抱歉,之前在談論你的《堅石》時,我不小心提到了你對他們二者的看法,如果有什麼讓你感到不愉快的地方,我保證我以後會注意。”年輕女子歉然一笑,回應了那位法蘭西文學院教授的問題。
“沒什麼的,這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楊一剛想表示自己不在意,但忽然想到,自己和這個貴族小姐聊了那麼久,居然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一時間也是有些尷尬:“額,對不起,我到現在還不清楚你的芳名,抱歉,應該怎麼稱呼小姐?”
他的話馬上引發了一陣略顯誇張的不可思議聲:“我聽到了什麼,兩個有過大半天交流的年輕人,居然到現在男方還不知道女士的姓名?這可不是一個紳士應有的做法!”顯然持這種看法的人不在少數,就連城堡主人,讓.喬治.杜阿梅爾,也是連連搖頭失笑,似乎真的對楊一很是無語。
“艾莎琳娜.西蒙娜.杜阿梅爾。當然,不知道我的名字不應該怪罪你,誰讓我們昨天談論了一天的文學問題呢?”那名女子倒是輕巧一笑,輕輕放過了楊一。
……
一個上午就在這種還算輕鬆的氣氛中度過,雖然也有人,很好地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然後借機問了幾個稍顯刁鑽的問題,不過一來是楊一早有準備,二者在明顯感覺到城堡主人和幾位文學前輩對楊一的好感之後,他們也下意識就收斂了許多,這才沒在宴會上弄出什麼讓人尷尬的事情。
而在一陣含糊其辭的解釋後,那位性格略顯嚴肅的羅曼.加裏先生,最終是放過了對少年的追問,沒有弄出強行要求他一心一意寫作的事情,但很顯然,對方還是耿耿於懷的,這種認真的欣賞和要求,一度讓楊一有些不明所以——自己又不是他什麼人,怎麼就這麼關心能不能獲得更高的文學成就的問題呢?
“別放在心上,加裏先生就是這樣,對於任何一個充滿了才華的後輩,他都是一樣的態度,希望你們可以取得更高的成就,有一個更長遠的未來。”愛德華倒是對這件事情樂見其成:“有了他的關注,再加上裴羅雄和瑪爾洛先生,我幾乎可以肯定,今天的龔古爾獎,有一半機會將會落到你的頭上,至於剩下那一半,要被十多位知名作家爭搶,我為他們感到遺憾。”
“這並不值得關注。”楊一聳聳肩膀,如果說在動筆寫作《土疙瘩》之前,他對能不能獲得獎項,還充滿著一點略微有些患得患失的期盼,可在布克獎獲得之後,他對此就沒有太多的想法了。
並非失去了動力,而是覺得這種個人獎項對於陽一文化的影響力增加,的確是不太明顯。業內人士以及留心文學的社會上層,可能對於自己的獲獎充滿了關注,但到了最基礎的民眾層次後,這些國外文學大獎的影響力缺失,就開始顯現出來。他出息布克獎的頒獎儀式,是國家電視台都播放過的,可經過了半年多的沉澱後,還不如一本《亮劍》的影響力更大。如果在除了越州之外,其他城市的大街小巷上,隨便拉住一個路人問他布克獎耳朵獲得者和《土疙瘩》的作者是誰,能回答出來的人或許不到十之一二,但要問《亮劍》的作者,起碼超過一半的人能夠回答是“悅而讀史”,還有一些對少年有過關注的人,可能會直接說出楊一的名字。這就是現實的差距,讓楊一心生無奈,但又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