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這種期盼,歐陽斐在前些日子裏麵,幾乎是天天都在祈禱著不要出現意外,好讓自己也能夠在這種全國性的美展上露一回臉,甚至到了導師所說的期限前兩天,他還出現了一直從未有過的失眠情況。
然而很可惜,在最後一天,就在他以為自己能夠拿出作品參加此次美展時,導師卻打過來電話,說是有人搶先一步占據了名額。這個消息對於他來說,雖然還算不上致命打擊,但也讓他咬牙恨然了一陣。不過身為美院的國畫專業學生會會長,他也清楚能夠在這種大型美展上拿到一個名額的人,多半都有著圈內深厚背景,是以惱火歸惱火,卻也沒有繼續糾纏不妨。隻不過因為不甘心的原因,所以跟導師旁敲側擊後,他才知道那個“頂替”了自己的人,似乎並沒有多大來頭,隻是一個學院的助教走了一些關係,找到比自己導師更有份量的人物說項,這才拿下了那個參展名額。
至於那個點頭同意的大人物,和對方根本就沒有太大交情,似乎是純屬交易性質而已。
正因為如此,在得到了這個消息以後,歐陽斐本來還能夠強自按捺下的不平,又重新冒了出來,隻不過身為係學生會主席,有的事情不太好表現在臉上,所以後麵也就沒有多計較,但心中已經盤算過,是否要去弄清楚那個助教的身份,然後找機會報複一番的。
歐陽斐之所以如此記恨在心,也是因為美術圈裏想要出頭,按部就班最不可取,要麼有成名長輩的提攜,要麼有經常性露臉的機會,才能從眾多搞美術的同輩中脫穎而出。參加這種全國青年美術家作品展,就是最好的露臉機會,而失去了這個機會,就相當於前途逼仄了一部分一樣。所以對於那個“搶走了”自己機會的人,他才會如此痛恨。
而身為美院的係學生會成員,在自家主場上舉辦的活動,他們這些人自然是要義務參與工作的,品評還輪不上,但是維持活動秩序,充當臨時的工作人員或者是講解員,這些打雜跑腿的活兒,那可就沒得跑。身為國畫專業的學生,他所負責的展區自然也是國畫展區,隻不過在開始工作前,他利用工作人員的身份之便,拿到了參展畫家名單,把名單上麵最末尾的一名字,給牢牢記在了心裏。
按照一般推斷,這個名單上位於最後位置的名字,基本就能夠肯定,是替代了自己的那人。
蘇晚,多麼熟悉,又多麼讓人銘記於心的兩個字,就是因為這人,自己才失去了參加此次美展的資格。而這一次機會喪失以後,說不定就再也碰不上類似情況了。
所以在看清楚了冊頁上的落款以後,歐陽斐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厭惡和痛恨,隨即又把這一份情緒深深隱藏起來,才直起腰轉向後麵看著他的眾人:“怎麼了?為什麼會對這幾副畫作感興趣?你們對這幾幅畫是什麼看法,這位有不同意見的同學,對這幅畫又是什麼看法?”
開口向歐陽斐請教的男子,摸不清楚對方話中含義,不過卻也有著自己的小聰明,就在話裏話外暗示道:“我和周揚都認為這幾副畫也就是一般般的水平,阮沐是女生,心腸總是比較軟的嘛,沒有直接說是什麼看法,不過我覺得應該還是和我們一個意思吧。倒是這位同學,他不同意我們的意見,好像認為這幾副畫很有水平。”
在他看來,哪怕這位歐陽學長和自己的看法並不一致,但因為阮沐還在旁邊,所以怎麼著都會站在自己這一邊。可他並沒想到,就算他們現在的看法和楊一一致,也決計不會得到歐陽斐的認同,相反,還會變著法子把這些畫給貶低一番。在一個僅僅是有著小曖昧,隨時都能夠甩掉的女生,以及自己可期的前途之間,選擇哪一方根本就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所以歐陽斐直接轉向楊一,表情雖然還是異常和氣,但心裏已經開始盤算起來,要怎麼樣來打擊這小子,算是收點兒利息,出一口氣好了。誰讓對方認可了這幾副畫作呢?這就是原罪。哪怕這些作品的水準的確在自己之上,甚至可以說遠超自己的水平,但這個社會就是如此,利益決定立場,沒有是非黑白的說法。
“這位同學,既然你認為這些作品不錯,那能不能給我說一下,它們到底好在哪裏呢?”歐陽斐好整以暇地看向楊一,目光中多了一絲不明的味道。
男生抬頭看過去,事實上按照他的性子,根本就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為了一副畫作的好壞而何人爭論辯解,但麵前擺著的,是蘇晚的作品,單單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也不要站出來和任何有疑問的人分說一二。點點頭和對方示意以後,他就指著另外的那副鬥方,語氣還算平和友好地解釋起來:“之前我和這三位同學的不同意見,主要是針對這一副仿張宏擊缶圖,雖然因為尺寸的問題,在空間布局上麵這位畫家有了小小改動,並非全然模仿前輩,但不管是人物線條的多變,以此表現出的那種神完氣足的韻味,還是旁邊那些疏朗率意的草木山石,都帶著原作近百分之七八十的味道,功力上差了幾分,但味道卻已經出來了,所以我認為這幅畫仿的很不錯,而且還有自己的發揮。但這幾位同學不同意我的觀點,卻又拿不出足夠的證據和說法,這才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