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 一(3)(1 / 1)

珊珊此時又問一句,先生,你包夜麼。

我有點心煩,說,我給你五十,你就給我站在這個縫前麵給我遮光。

珊珊二話不說,站到了椅子上,頓時房間裏暗了下來。我心中雖有感動,但更多鄙視,想這婊子真是為了錢什麼都做得出來。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躺在床上拉上被子就打算睡覺。雖然我背對著窗,但我始終覺得奇怪,有個女的上吊似的站在椅子上,還不如讓陽光進來。我未看珊珊一眼,說道,珊珊,錢是賺不完的,你早點回你自己那裏休息吧,你年紀還小,不能滿腦子隻想著多賺一點是一點,你要這麼多錢幹什麼呢?你……

窗戶那邊說道,因為我有了不知道誰的孩子,我要生下來。

我緩緩地轉過頭去,珊珊依然高高的站在原地,伸出手拉著窗簾,最頂上無法嚴合的那個部分透出最後一絲光芒,正好勾勒了她一個金邊。隨著窗簾微微的顫動,她的光芒忽暗忽亮。我看了半晌,說道,來,聖母瑪利亞,你趕緊下來吧,睡床上。

第二天我們醒來已經是傍晚了。我打開小窗戶,微風進來。我開始仔細打量著窗外,這是一個多麼灰暗的小鎮,我的眼前一片的灰瓦屋頂,沿著國道兩邊毫無美感的小店招牌,過往的貨車司機正在挑選吃飯的飯店。一輛空載的卡車正在我們的樓下停車,兒童在卡車旁邊玩著球。一列火車從百米外的鐵軌上經過,我數著一共有二十三節。數火車是多麼消磨時間的方式,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辦法驗算。但是何妨呢,惱人的時間在這一刻沒有痛苦地過去了,而且全神貫注。樓下的兒童也和我一樣在數火車,最後一節火車過去後,他轉身對他的父親說,爸爸,是二十四節。

他的父親沒有搭理他,繼續指揮著卡車倒車。

珊珊醒了過來,衝到了洗手間去嘔吐。吐完了以後問我,先生,你還要來一次麼,不算錢,這個是算在包夜裏的。

我點了一支煙,看了看她,旋即又掐了。我說,你怎麼會不知道爹是誰呢,不是都有安全措施的嗎?珊珊說,嗯,先生,我們這裏除了半套和全套以外,還有一個叫不用套,再加五十就可以了。我估計是我吃的避孕藥失效了。

我又把煙點了,說,那就是你活該了。你最好找到孩子的爹。你一個小姑娘,你怎麼能撫養?

她說道,我能夠撫養,你說,這孩子長大以後做什麼呢?

我無意幫她規劃未來。珊珊繼續說道,總之,我不能讓她幹這一行。我再幹這一行幹十五年,正好能撫養她。你看,我現在一個月也能收入四千多,我已經攢了兩萬塊,一萬塊可以生她下來,一萬塊算奶粉錢,可以養一年,我停工的那一年正好可以撫養她,然後我就得馬上開工,我不能讓人家知道我生過小孩。我幹十五年,如果每年能賺差不多5萬塊,這個小孩子就能上學了,就是萬一她有出息,考上了好的大學,我估計就吃緊了,最好還是得想其他辦法再賺一點。我最怕就是開家長會,這個地方太小了,不能在這個地方上學,否則一開家長會,一看其他孩子他爹,弄不好都是我的客人。我還是換一個別的鎮去。幹幾年就得換一個地方,否則別人就知道孩子她媽是幹這行的。到了這個孩子十六歲,我還能養。

我說,你對未來的規劃夠仔細的。

珊珊摸了摸肚子,說,那是。我就崇拜我媽,我從小的心願就是做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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