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剛剛亮的時候,吃早飯之前,弘忍和尚叫東山寺所有的和尚在大雄大殿前的空場集合。
弘忍和尚站在大雄寶殿的最高的台階上,和尚們排成一排排,從高處看去,和尚頭一排排。弘忍和尚清了清嗓子,說:"各位,我很快就要死了。我知道,你們中有些人已經等這個消息等得很久了,甚至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你們不同的人,惦記我不同的東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今天高興地告訴各位,你們現在等到了,我的就是你們的,說到底,是你們的,都歸你們了,希望你們也高興。你們誰惦記我的袈裟?你們誰惦記的我飯缽?我的榻,誰最想睡上去?老僧此生已經沒什麼留戀,有無都是無,生死都是死。我修到了境界,看破生死,生死也就聽話了,我想生就生,能活得比你們中間絕大多數人都長。我想死就死,今晚我睡一覺兒,明天一大早兒,我估磨著早飯不好吃,我想死了,我就不起床了,永遠不起床了。你們別不信,信仰很重要,要相信存在圓寂。我真的修到了這個境界,可以隨時圓寂,找個板凳就坐化。如果不能,我也有琉球產的河豚魚毒,吃了一定圓寂。這事兒,我替自己早就想好了,我想好了之後就到處找能讓我死得比較好看的藥,我找到了。圓寂不了,我就吃藥,自己吃藥,也是圓寂。以前,很多和尚也是這麼做了。說自己圓寂又圓寂不了,很沒麵子的。死得很難看,也很沒麵子的。我見過一個吞金想圓寂的和尚,折騰七八天才死成,唾沫流了一床,流了一地,其實他不是圓寂死的,他是餓死的。都說生死大事,你們天天念經行善,隻求老天賜福,不求出離生死。如果自性這樣癡迷,什麼福氣能救你們?今後三天,你們都不用念經了,都回去寫一首禪詩,講講自己對佛法的理解。詩,懂不?我的意思其實是希望各位能用短一點的話說明白,比《心經》還得短,不能超過二十八個字,最好二十個字。文章和雞巴不一樣,不是越長越好,寫短比寫長難。我看了之後,如果覺得誰的詩最對路,我就把衣缽傳給誰,誰就是禪宗六祖,東山寺就歸誰管了。傳完我就圓寂,等了這麼多天了,終於等到這一天了。我非常向往圓寂,火急急,趕快去!"
在之後的兩個時辰裏,忠於神秀的和尚封閉了東山寺的所有出口,包括窗戶。四個時辰過後,東山寺附近十裏的道路上也出現了眾多外地的官兵,這些官兵似乎已經在附近駐紮了三個月,他們騎馬、帶刀、麵目模糊。
忠於神秀的和尚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搜查,收繳了東山寺中所有的筆墨紙硯。有些僧人不願舍棄,發生了一些肢體衝突。有一小撮倔強的僧人沒了筆墨紙硯,還嘴硬,揚言還有鮮血和手掌,弘忍大師的僧房前正好有一麵巨大的白牆,可以以指為筆,以血為墨。這些僧人的十指都被踩得稀爛,胳膊被扭斷,為了保險,他們長得比較像手指的陽具也被拍扁。最倔強的幾個僧人飄揚著稀爛的十指和陽具,揚言還有舌頭。他們的腰被三四個忠於神秀的和尚抱著,他們的舌頭連根兒被另外一兩個忠於神秀的和尚拔了出來,隨手丟在地上,蹦跳著發出不連貫的詩句,正常人都聽不出來說的是什麼。
五十個忠於神秀的和尚一個一根鐵頭棒子,封鎖了弘忍的僧房。被剝奪筆墨紙硯的和尚當中,一小撮狡猾的和尚一直偽裝老實,然後尋找機會,想奮力衝進弘忍的僧房,吟唱自己的禪詩給弘忍聽。這些和尚的腦袋在進入弘忍視線之前,都被棒子的鐵頭打爛,舌頭被拔出來,隨手丟在地上,蹦跳著發出不連貫的詩句,正常人都聽不出來說的是什麼。
一百個最近加入的北方和尚始終平靜地聚集在慧能的禪房周圍,自帶的農具變成刀槍,忠於神秀的和尚組織衝擊了幾次,外邊的死了幾層,仿佛曇花沿著靜脈隕落,內核還是沒被衝開,忠於神秀的和尚還是沒能靠近慧能。忠於神秀的和尚相互自我安慰,慧能是個粗人,隻會做飯,常常吃肉、飲酒、肏屄,破戒還差不多,怎麼會破題,更別提作詩。
在一切進行完畢之後,忠於神秀的和尚把所有人趕到大殿前的廣場,其中兩個和尚高聲對話。
"神秀和尚是個多麼偉大的學者。"
"神秀和尚是個多麼偉大的專家。"
"神秀和尚是個多麼偉大的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