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這本黃書的風格,我是經過反複摸索的。
首先,寫完《北京,北京》之後,我決定不再寫基於個人經曆的小說了。基本意思已經點到。對於成長這個主題,《北京三部曲》樹在那裏,也夠後兩百年的同道們攀登一陣子了。
在成長之外,我決定寫我最著迷的事物。通過曆史上的怪力亂神折射時間和空間範圍內的謬誤和真理。先寫《子不語》三部。第一部,《不二》,著重於"亂和神",色情和宗教,背景是初唐。第二部,《天下卵》,著重於"力",凶殺和色情,背景是遼金元。第三部,《安陽》,著重於"怪",醫學、巫術和古器物製作,科學的誕生,背景是夏商。
開始構思《不二》的時候,想分甲乙卷,甲卷寫禪宗在中晚唐的西安,乙卷寫禪宗在中晚唐的敦煌。甲卷純色情,乙卷純精神。甲卷色情到估計在網上也貼不了了,乙卷精神到或許隻有北醫六院(簡稱"神六")的病友能有耐心從頭讀到尾了。但是寫作過程中,越來越覺得這樣太裝逼,太"二"了。決定還是按現在這個樣子,合在一起寫,淋漓而下,意盡而止。聽說2月14日也被定成了國際癲癇日,看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過程中發現,我一不留神,又把黃書寫成了情書,恰恰符合可以正式放到報紙標題的那個詞彙"情色"。看來讀者群的確存在細分,《肉蒲團》服務於手淫,《不二》服務於意淫。我不和李漁爭奪反革命手淫犯了,我也爭不過。
過程中發現,這本書的流傳很可能讓我多了一種精神和世俗摻雜的死法:被沒參透的佛教徒打死。這個世界,任何時候,參透的佛教徒都遠遠少於沒參透的。如果我寫的不是佛教而是回教或者基督教,這種死法的可能性幾乎是百分之百。我甚至夢見,我被棍僧亂棍打死在中非的草原上,禿鷲就在天空飛,竟然一點也不害怕,夢裏我聽見《金剛經》中的句子:"須菩提!於意雲何?若人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以用布施,是人所得福德,寧為多不?"須菩提言:"甚多,世尊!何以故?是福德即非福德性,是故如來說福德多。""若複有人,於此經中受持,乃至四句偈等,為他人說,其福勝彼。何以故?須菩提!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皆從此經出。須菩提!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嘿嘿,其福勝彼,來吧來吧,小寶貝。
過程中發現,編故事,其實不難,難的還是杯子裏的酒和藥和風骨,是否豐腴、溫暖、詭異、精細。
是為後記。
2007年1月至2011年1月,北京,香港,深圳,舊金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