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鬥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久遠的夢境。
夢裏的視角漆黑一片, 隻能模模糊糊感知到一點事物,看不清具體輪廓。他本來不會知道這片空間是哪裏,但不知為什麼有個聲音在腦中出現,讓他明白, 這裏是後台。
舉辦演出的時候這裏是熱鬧的, 要準備表演的人、結束表演的人、檢查機器的人、對照流程的人……來來回回穿梭在這裏, 大家像是在奔赴一場盡興的舞會,將這裏填滿聲響, 到處都是活力與熱情。
但此刻這裏卻不一樣。
是一切表演都結束了的,寂寞又安靜的後台。
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忽然聽見一點悉索的聲音,下意識順著看過去。
有個看不清麵貌的人坐在後台擺放整齊的椅子旁,低著頭, 專心致誌地看著昏暗的屏幕。屏幕上的東西很熟悉,星鬥覺得自己可能在什麼地方看見過, 那是一出極為精彩的歌舞表演。
這個人是在學習。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觀看,一邊看一邊忍不住站起身, 按照視頻裏的動作擺動手臂,屈下腰肢, 抬起腿腳, 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在狹小的空間施展。
笨拙,卻又能感受到赤忱。
星鬥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開口,或許是冥冥之中, 他明白這不是開口的時機。所以他什麼也沒說, 隻是看著那人練習,渾身冒汗也不停下,隻是很快不滿足於漆黑的這裏, 跑到了尚且沒有閉幕的舞台上。
站到舞台上的一瞬間,漆黑的空間陡然出現了光,是從舞台上方打下的,要突出此刻表演者的明亮的光芒。還有那些在舞台下望著這裏的觀眾眼裏期待的、溫和的光。
那人似乎也被這光芒鼓舞,緊張地、激動地跟著音樂的節奏,跳出了剛剛學會的舞蹈。他不擅長控製自己的情緒,一開始不小心跳錯了一點,雖然很快改回來,但還是急得往台下瞅了一眼。
這一眼,他的動作就不自覺慢了下來。
原本該是滿滿當當的觀眾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掉一半人,還有一半人站起身,看都不看他,有序地往出口離開,就像是在直白地說——他們對此刻的表演毫無興趣,也不在意。
台上的表演者不明白自己做錯什麼,他想大概是剛剛表現不好,所以大家才會離開,隻要他跳得好一些、再好一些,就不會這樣。
於是他愈發催動起力量,宛如一隻不知疲倦、不斷奔跑的駿馬,拚命躍動、極速前進,展現力量與活力,期盼著誰能注意到,發現到他。
綠芽抽長,生出枝葉,逐漸粗壯堅韌,翠色如蔭,一晃被染上嫩黃,掉落下來,最後覆蓋上白雪。
輪轉的背景裏,舞台下的人不斷消失,一群人、一些人、幾個人,直到隻剩下一個人。
聲音越發靜了。
星鬥坐在台下,看著台上的那人又一個幹淨利落的轉身起舞,忍不住說話:“你還要繼續嗎?這裏已經沒有人了。”
表演者終於停下,他擦擦臉上的水珠,不知是從眼眶溢出的,還是從額頭滑落的。他看著星鬥,輕聲道:“你還在這裏,不是沒有人。”
“可我也會走的,我不能一直在這裏,我隻是個過客。”星鬥搖搖頭,將這個殘酷的事實說了出來。
“你為什麼要走?是我跳得不夠好嗎?”那人的語氣沮喪起來,有幾分小心翼翼,“我會努力的,會比現在跳得更好,之後也會越來越好。啊,或者你是想看戲劇,我也學過,我給你演戲看好嗎?”
星鬥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疑惑地反問他:“你在等什麼呢?這裏人越來越少,現在除了我,什麼人都不在。如果你願意,這世界上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可以做,不是嗎?”
“為這樣一件事付出這麼多的心力,為這樣看不到盡頭的事情努力,是正確的嗎?你明明有很多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