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的曠野上,冬日的積雪還未融化,靴子踩在上麵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一棵枯樹雪中獨立,滿是蕭瑟的味道。樹杈上歪著一個眉目如畫的少年,一雙幽深的眸子中盛滿了不安。紅色的袍子被風吹的獵獵作響,漆黑的長發也跟著隨風飄揚,紅衣美人在落日的餘暉映襯下仿若一副畫卷。
一聲鶴鳴由遠及近,男子的呼吸緊了緊,麵上波瀾不驚,隨意的瞥了一眼落在樹下半跪著的男子,手不由的握緊了。
黑衣男子名鶴影,人如其名,瘦高個兒,長臉,五官還算端正。他心中忐忑,眉頭擰成了麻花,思忖了半晌,硬著頭皮稟報道:“山主,找到了!”這塊心病不了,他們山主就永遠不會安心。這麼多年了,該了結了!
紅衣男子眼中劃過一道驚喜剛從樹杈上蹦下來,拉起鶴影看清他神色的那一刻,整顆心驀地沉入了穀底,不安的問了一句,“她……嫁人了?”
嫁人?
若是嫁人了還好了呢!
鶴影歎了口氣,從懷中摸出了一條肋骨,那肋骨晶瑩如玉,一點淡淡的青色印記浮現在中間,正是山主當年打入她體內的那道印記,憑著這印記,天涯海角,他們這些人也能找到她。
死……死了!
他隻覺得腦中轟隆作響,不敢置信的望著那印記,伸出顫抖的手,摸向那淡淡的青色,眼圈驀地紅了,“帶……帶我去見她!”
從未見他如此失態的鶴影心還是軟了,他不想他們山主看到那幅景象,試著勸他不要去,“屬下已經傳信鹿王他們去好生收斂了,您……”話未說完,被他們山主打斷,他眼睛紅紅的看著鶴影,眼神中的堅定一下子就瓦解了鶴影的心房,歎了口氣,化作一隻仙鶴,待他主子上了他的後背,他展開雙翅飛向了發現那骸骨的位置。
飛了一刻鍾的時間,他們落了地。周圍的地界都光禿禿的,隻有那片地方有棵桃樹。這個時節,桃花卻開了,淡淡的清香飄進他們鼻孔裏,跟那桃林的味道如此相似,一時間他們恍然若夢。
鶴影的目光從桃花樹挪開,一轉頭望到桃樹正北方一百米的距離上有幾間破房子,看著搖搖欲墜,收拾的倒幹淨,一看就是有人住的地方。住在那裏的人應該已經被他們驚跑了,不知道鹿王派去的人有沒有捉到他或者將他的消息告訴那人。
看著地上那零落的森森白骨,紅衣少年無力的跪坐在了地上,伸出白皙的手,撿起地上的頭骨,用衣袖擦掉了上麵的泥土,一寸一寸的摸著它的輪廓,想象著它原來長滿血肉時的樣子。確認是她後他發瘋一般的仰天嚎叫了起來,明明當年他離開時,她還好好的,明明有那麼多人保護她的,她怎麼會死?她怎麼能死?
鹿王幾個來時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他們山主哭的像個孩子一樣,瘋了一般的去拾起每一塊骸骨,想將它完整的抱在懷裏。可是,沒了血肉筋脈的連接,又埋在這裏這麼長時間,它早已經散了架。他怎麼抱都抱不住,不是這塊兒掉下來就是那塊兒掉下來。看的一群千年老妖們各個鼻子發酸,幾個女子甚至背過了身去,偷偷抹起了眼淚。
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什麼?
自己還活著,可深愛的人卻死了!
以前那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再也回不來了。那麼燦爛的笑臉,銀鈴一般的笑聲,仿佛離他越來越遠……心仿佛被刀子淩遲著一般的疼,疼的他呼吸都是痛的。
“山主……”幾個人過來拉他,怎麼拉都拉不起來,看著渾身是土、滿手髒汙的少年,他們這些跟了他多年的人那叫心疼,七嘴八舌的哄著、騙著他,“也許我們認錯了!”
“對……以前我們也認錯過的!”
“您別難受,我們繼續去找!”
“對,一定能找到的!”
“……”
找錯了?
他也希望是找錯了!
可他知道這就是她,即便她已經死了,即便這堆白骨上沒有一點兒有用的線索,甚至衣服什麼的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腐爛在了泥土裏。可就憑著他當年打下的印記、憑著這棵桃樹、他對她的愛,她就是化成灰,他都能認出她。
“為什麼不等我……”他的心在滴血,“我來晚了,千山來晚了!”
他是千山,這片大陸上北方山脈的山主。他擁有許多財富、高深的修為,無數精怪為他賣命。然而,他卻連自己最愛的女人都保不住。他突然覺得,他擁有那麼多都是徒然的。
正當他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們的山主時,激烈的打鬥聲傳了過來,他們立刻防備的將他們山主護在了中間,隻見一身黑色蟒袍的男子披頭散發的追著一個模樣邋遢的年輕人飛向了這邊。年輕人似乎受了很重的傷,鮮紅的血順著長鞭的柄滴答滴答的落在雪地上,串串紅梅隨著他們的打鬥開了一地,妖冶中透著豔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