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重生(1 / 3)

消融的雪水滲進殘破的繡鞋裏,冷得仿佛無數根銀針刺著骨,沈芷寧捂著幾個新出爐的包子在懷中,想緩解一下寒意。

身子回暖了些許,她輕輕跺了跺腳,將粘附在繡鞋邊緣的雪塊跺散了不少,繼而攥緊手中的幾包藥材,彎眉微蹙,腳步加快跑在東華門街上。

自從前些日子下了大雪,這條平日裏繁華熱鬧的街道就甚少有人出來閑逛了,唯有一些人家派遣的小廝裹得嚴嚴實實出來采買年貨。

沈芷寧小跑過幾家,耳邊還縈繞著小廝與鋪子老板的討價還價聲:

“薛老板,咱們府上來你鋪子裏定過多少貨你可得記著些啊,今兒個連個零頭都不抹去,你是看不起咱府上主子呢1

“疏忽了疏忽了,這幾十兩零頭自是不用付了……”

沈芷寧頓了頓腳步,心中唏噓,幾十兩可供家裏過上好些日子呢,竟是這般輕巧抹去了,而這一念頭方落,她一陣恍惚,恍惚間猶如隔世。

說來,離沈家破亡也才不過兩年。

沈家本是江南望族,她乃沈家三房之女,家族累世簪纓,祖上人才輩出,世居吳郡,唯獨祖父沈煊那一輩因升遷舉家搬至京都,後致仕回了吳州,這一遷並未使得沈家在江南勢弱,反而更為顯赫,來往皆貴胄,出入無白叮

幾代創辦下來的沈家家塾更是聞名遐邇,引得無數讀書人趨之若鶩,最為鼎盛之時,連京都都有不少皇親國戚前來拜之入學。

然而一夜之間,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荊

她記得很清楚,那兩日,先是朝內巡撫入蘇江,過吳興,大伯設宴接待,次日巡撫召見,大伯再也未歸。之後便是一道聖旨,說沈家勾結朝中大臣,書信來往,通敵叛國。

沒有冤情、沒有內隱。

大伯確實做下了那等事,連累了整個沈家。一個月都未到的時間,大房滿門抄斬,其餘幾房男眷判刑的判刑,流放的流放。她的爹爹被流至千裏,兄長則被審問時扛不住嚴刑拷打,淩晨死在了冰冷的牢房裏。

那幾日,沈家喪幡飄在風中,哭聲響徹吳州上空。

隨後,沈家被查封,二房與四房女眷早就尋了去處,她與娘親無處可去,投奔了祖父生前在京都有些許關係的同僚,同僚怕受牽連也不敢多加接濟,隻給了一處在東城牆附近安平巷的小院子。

做到如此,沈芷寧已感激涕零。

接下來的兩年,她與娘親還有一名貼身侍女雲珠一道生活。

如無意外,她們私藏的一些銀兩也夠三人過好些日子,但兩年前父兄的噩耗傳來,娘親聽後一病不起,兩年的大夫問診與藥材費掏空了整個家底。

去年的那個寒冬,受了寒氣,更是加重了娘親的病情,而那時已入不敷出,她每日幫人寫字掙來的那點銀錢根本堵不上口子,隻能每家每戶問過去招不招女工。

然而別人看她的樣子,隻當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姑娘耍樂子,被人哄罵了不知多少次,之後她咬牙剪下了齊腰的長發,用泥灰摸了臉,蓬頭垢麵前去,終有一戶人家缺浣衣女,嫌棄地接受了她。

那天拖著身子回院子,娘親撫著她紅腫的雙手泣不成聲,深夜,娘親枕在她的膝上輕聲道:“芷寧,要不讓娘去了吧。”

怎麼可以呢,娘親走了她還活在世上作甚麼?

沈芷寧想到此處,酸澀翻湧,死死攥著手中的藥材,往家的方向跑去,濕透的繡鞋踩踏過覆著厚雪的街道,留下一道道新的腳櫻

家在安平巷,安平巷的位置很偏僻,也沒多少戶人家,後巷口連著東門大街,此乃大道,平日裏就極少有人會走動,頗為靜謐。

然而沈芷寧方回到附近,就感到一點不對勁——未免安靜得過分了。

這般想著,繞過街道,一下映入眼簾的就是幾列腰佩雁翎刀的官兵,排列整齊,氣勢肅然,立在安平巷巷口。

安平巷這個地方怎麼會招來這麼多官兵……

沈芷寧方有疑問,就聽到巷中傳來娘親的一聲慘叫,聽得沈芷寧心頭猛顫,狂奔過去,那些個官兵見著人不要命地衝過來,立刻擋在巷口。

“你們是何人!為何在此處1沈芷寧生撲著想進巷子,“放我進去!娘1

官兵冷臉一把推開沈芷寧,用力過大以至於她被徑直推倒在地,積雪亂散,她的發上與身上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