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寧出了深柳讀書堂後, 路過西園學舍,腳步微頓,目光落於那學舍的拱門,掠過可見其門邊緣竹林, 竹林縫隙中可見屋光, 屋光朦朧中可見人影。
光中、影中, 無想見之人。
沈芷寧不知站了多久,最後低眸歎氣, 就今日這般,他許是也不想見她的,她不懂, 明明事事都念著她、幫著她,為何對她還是頗冷淡?
她今日到底做什麼事了?
沈芷寧琢磨了兩日, 都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直到要去龐園文會了, 她才見著了秦北霄, 但根本沒說上一句話, 他與哥哥、江檀隨著先生先上了馬車走了。
她與沈嘉婉一輛。
沈嘉婉潔白皓腕帶有淤青,絲毫不避諱沈芷寧掃過來的視線, 她大大方方地露出來, 眼眸盡帶鄙夷,蠻不在乎道:“昨日是氣到父親了, 那女人估計與他說了什麼。”
沈芷寧見她皓腕淤青又連帶著一片,那一片藏在長袖陰影下, 也不知什麼情況,不過據許嬤嬤昨日所說,沈淵玄恐是動了死手的。
“那女人不傻, 許是察覺到你有動作,但應當沒想到你有殺心,”沈芷寧慢聲道,“不過就算被打成了這樣,你也覺著值當吧。”
沈嘉婉眼睛眯了眯,沒有說話,唇角有著一分笑意,笑意不失饜足。
昨日那個情形,被打得越狠,那女人就占下風,沈芷寧之前的話她昨日想了許久終是想明白了,反正母親生不出來,那多個孩子,與其殺了,不如放在母親名下。
由她親自帶大,她會全心全意對他,不會屬於她的父親、更不會屬於她的母親,他的世界隻有她這個完美至極的姐姐。
她相信,她可以做到極致。
龐園於流水橋畔,古渡禪林之左,淮陽樓之左。馬車過流水橋之時,已是水泄不通,過了許久,馬車才堪堪停了下來。
沈嘉婉先下了馬車,方下去,就端得一副溫婉良善之麵容,其變臉速度之快,沈芷寧就算有準備也被嚇了一跳。
沈芷寧隨後下來,一下來就聽到了蕭燁澤的聲音:“沈芷寧!”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順著聲看過去,還真是蕭燁澤,想來是與哥哥一樣,過來旁聽文會的,不過他就站在秦北霄邊上,她本來想過去的腳步頓住了。
秦北霄今日著的就是深柳讀書堂的學生白袍,與江檀那股遺世獨立的仙人氣韻不同。
他是高山峻嶺之鬆柏,更似覆於鬆柏針葉之上的千年寒霜,棱棱之氣於身形、於音容、於眉眼。
常人見其第一麵,許都會心底犯怵,沈芷寧如今是好多了,可眼下二人就那日的事還未說開,她不知怎的,腳步邁不開。
若他還是那般冷淡怎麼辦,她不想聽他那些冷淡的話,會很不舒服。
沈芷寧呼了一口氣,扯著笑容朝蕭燁澤招了招手,未過去:“三殿下,你怎的也來了?”
“我可是聽說能旁聽的,我怎麼就不能來了?”蕭燁澤回道。
這話他還是聽裴延世在讀書堂說的,他留心了,自然就來了。
沈芷寧又笑笑,繼而去找了沈安之,二人跟著李先生先進了龐園,江檀等人隨之,蕭燁澤與秦北霄在最後麵。
“沈芷寧是大了?知道避嫌了,方才都不過來。”蕭燁澤嘀咕問。
“她哪是避嫌。”秦北霄的聲音無情無緒。
是避他呢。
龐園文會乃江南舉足輕重的文會之一,無論是吳州還是青州等地,諸多大儒與書院學生都會前來,不僅如此,或許連京都的禮部與太學的官員與先生都會前來,可見其盛大。
眾人魚貫而入進龐園,映入眼簾的先是壯觀的‘涵虛朗鑒’牌樓,再過碧桐門,門畔有著姿態各異的月湖石。
再來一路與眾人就雲徑,過空翠山亭、樵水、語石、竹外一枝軒等、之後見幽閣,閣旁有湖池,池中多石,池邊有芙蓉、木蘭、垂絲海棠等,此時文會還未開始,不少學子都聚集在此處看景看花談天。
通幽閣後就是一片廣闊天地,乃文會的主場長春仙館,不說館內有多寬敞,館外就有無數台階而上,再一巨大廣場,可聽內外之聲。
到此處,李先生要先去與老友相會,留沈芷寧幾人等待入長春仙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