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秋言隻覺得一股邪氣自沈過身上傳來, 他卻躲無可躲,被迫看向沈過那雙暗紫色的眼眸,那眼底雖看上去森然詭秘, 卻又仿若墜著萬般星辰, 似夜幕低垂卻又廣袤無邊,好像與之前有了些許不同。
一種猜測強烈地湧上心頭,但他也明白沈過想要做什麼,便遂著沈過的意生生撕碎了自己眼底的平靜,添上一抹驚慌和屈辱浮在麵上,聲音也顫了顫:“任憑尊主處置。”
“這話說的,明明是快活的事情,怎麼能叫——”
“尊主, 您可算想起屬下了——”禹惜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卻又戛然而止,愣了一瞬立即道,“哈,要不, 我在門口再等等,再等等”
沈過麵無表情地鬆開了席秋言:“乖乖待著,想想該怎麼侍奉。”
說罷,他轉身走向禹惜, 拉著狐狸的胳膊出了房門。
關上房門的同時,他唇邊泛起一絲笑意,這個仙尊還真有點兒意思,居然在自己的麵前演戲。
可他沈過是誰啊,泡在戲裏十來年,一眼就能看穿席秋言那拙劣的演技和生澀的表情。
席秋言這般作為, 明顯是想讓自己看到他該有的樣子,從而不會對他產生疑慮。
自己會產生什麼疑慮?
似乎在席秋言看來,這種疑慮是會威脅到他,甚至更深一些,可能威脅到仙門。
可不對。
沈過拽著狐狸往外走著,腦袋飛速思考著自打穿越過來之後,席秋言的表現。
似乎在回到魔界之前,不,甚至在自己從入定中醒過來之前,席秋言一直都是那副淡然無所謂的神態,可為什麼剛剛會做出那樣的表現?
肯定是因為自己說了什麼,讓他有了些相關的疑慮,也可能是猜測。
“哎哎,尊主,您這是帶屬下去哪兒?”禹惜叫喚起來。
沈過慢慢停下腳步,二人已經身處主殿大廳中,周圍的侍女紛紛俯身行禮。
“你這幾日,找過我?”沈過鬆開手,也不為方才的走神多做解釋。
“嗯,就在昨日尊主你回來不久,那個夏允生用獸鱗彩地蚊穿了訊息,私下要求見尊主一麵。”禹惜說道,“屬下見他用了我們魔族常用的傳訊獸,這才覺得蹊蹺,便來尋尊主了。不過被席秋言擋了回去,說尊主不方便”
“夏允生啊。”沈過輕笑,“我還沒找他,倒是先找上門了,回訊過去,讓他來找我,我還有些安排”
“等等。”沈過突然想到了什麼,盯著禹惜道,“你說,我是昨天回來的?我不是修煉了三天”
禹惜擰了眉:“現在據我們昨日回宮不過一日的時光。尊主這話好生奇怪,您能輕易感受到整個魔界的風吹草動,怎麼會把時間給判斷錯了?”
沈過怔了一下突然嗤笑出聲。
原來在這兒呢。
怕是那人昨日就有些懷疑自己身份了,今天隨口試探一句,如果被駁回去,就可以借口說他不知魔界時間,但如果自己順口應了,就能基本證明,自己這個似乎連禦空術都不會,又性情有所變化的人並非之前的魔尊危尤。
魔尊非魔尊,這可是個大事兒,席秋言沒弄清楚自己真實身份的情況下,又見識了自己發狂時絲毫不差的實力,未免自己惱羞成怒,恐怕不會輕易將情緒顯現出來。
看來,這個仙姿如玉的人,真不蠢。
“行了,別管時間的事情了。”沈過抬眼看向禹惜,“你傳訊讓夏允生來我寢殿見我。”
“您的寢殿?!”禹惜愣了一下,表情變得古怪起來,“三個人呐,啊這……”
沈過一時間真想敲開這隻狐狸的腦子看看他每天都在想什麼!
“你要是天天太閑了隻想著揣測本座想法那就滾去無間深淵去守惡獸!”沈過語氣冷漠,一眼瞪得禹惜縮了縮脖子。
無間深淵可不是什麼好地方,那是魔族懲戒叛徒的一個刑罰之地。
深淵下,是一隻沒有意識和理智的上古惡獸,實力極其強大,隻受魔尊驅使,平日裏都是鎖在崖底沉睡等待著投喂。
像禹惜這種大妖在惡獸麵前也就是小小螻蟻,那無間深淵漫天都是冤魂嘶嚎,加上惡獸的威壓,過去不到半天就能去了小半條命,任誰聽到都害怕得發顫。
見禹惜不敢再多說什麼,沈過才緩聲開口:“還有件事兒,有什麼辦法讓席秋言不受魔氣幹擾?”
“嗯?”禹惜抬頭看向沈過,略想了想,想開口又不太敢說,隻好訕訕道,“隻要讓他入魔不就行了,或者您早點把他辦了……嗯,洞房了,徹底同化就好了。”
“除了這個方法……算了,滾吧。”沈過感覺到頭疼,揮揮手幹脆讓禹惜走了。
紅狐狸在身邊多呆一秒,沈過就感覺自己壽命就會少一分。
夏允生來得很快,仿佛他一直就在魔界外等著不曾遠離。
“拜見尊主。”夏允生語氣種帶著一絲隱隱的激動,直接單膝跪了下來。
他一身月白色仙袍,眉目清朗,卓然一身仙門正氣,頭上玉冠金葉,那是雲景蒼梧掌門人的標誌。
此刻卻異常順從地跪在沈過麵前,低垂頭顱把最脆弱的要害毫無保留地獻上。
沈過輕笑一聲,坐在寬大華麗的椅子上往後愜意地靠了靠:“夏掌門客氣了,請起。”
夏允生卻不敢輕易起身,隻是抬頭看向沈過:“尊主,昨日,屬下無意得罪您了,還望尊主見諒。”
這話說的。
沈過一下就來了精神,看來這夏允生依舊身在曹營心在漢呐,一心向著魔尊,還以屬下相稱,看來並沒有像劇情中一樣對魔尊失望。
這倒是奇怪,難道是因為自己的穿越,也讓劇情發生了些微妙的改變嗎?
“無妨。”沈過微眯著眼看他,“就憑你,也傷不了本座。”
聽到這話,夏允生倒是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說罷,他才緩緩起了身:“屬下此次前來找尊主,還是想求尊主能給屬下一個回歸魔族的機會。如今雲景蒼梧已經盡在我的掌控之中,尊主若能收我做了護法,但凡想要滅掉雲景蒼梧,隻需一聲令下,屬下必定辦得妥當!”
“先前尊主說,屬下實力不夠做您的狗,也不知道現在我有沒有這個資格呢?”夏允生眼神明亮地看著沈過,“如今,我已經突破到了七品的境界,與那紅狐狸禹惜相差無幾,再加上還能做您在仙門中安插的內應,絕對是您最得力的幫手,能助您滅了修界,整個天下都會歸我們魔族所有,我永遠陪在您身邊,伴著您坐擁山河。”
這話的煽動力極強,如此強的實力,本身又有一半的魔族血統,再加上執掌修界第一仙門,若在他麵前的是原來的危尤,恐怕真的要生出幾分愛才之意,答應他的請求了。
可如今的魔尊是沈過。
他眼中紫光流轉,淡淡盯著夏允生:“實力確實精進不少,我記得,你前不久還是六品中期的修為,看來是有什麼奇遇?”
沈過心底早已沉沉,還能有什麼奇遇?
隻怕是這人已經將席秋言的金丹給吸收了!否則哪裏可能會在這麼快的速度裏跨一個大境界!
夏允生倒是承認得爽快:“回尊主,之前獻給您的那枚金丹,屬下尋到了秘法將其吸收,再輔以仙門中的靈藥仙丹,不僅快速提升了修為,靈力還得了些變異,也多謝尊主將金丹賜給了屬下!”
賜你|麻|痹。
沈過很想罵人,卻盡力調整自己的呼吸,平複情緒。
分明是個獻給魔尊,而魔尊不想要的東西,此刻到了夏允生嘴裏反倒成了魔尊賜給他的。
這嘴哄人可真有一套。
沈過麵色不動聲色,心裏卻是一陣無奈和茫然,他本來想著先答應夏允生的要求,把那枚金丹再拿過來,可如今,金丹沒了,席秋言的修為想要再往上走,也再沒有一絲可能了。
這任務可怎麼完成。
夏允生見沈過並未答話,心裏也有些忐忑起來,微微行了一禮道:“尊主,還請您能夠答應屬下的請求。”
猶豫了一下,他聲音壓低了些又道:“屬下還知道一件事,關乎尊主體內的魔氣。”
沈過微微一怔:“什麼事?”
夏允生卻跪了下去:“尊主若能允許屬下常伴左右,屬下必定想盡一切辦法替尊主排憂解難!”
好家夥,還敢威脅他?!
沈過氣極反笑,猛地起身一腳夾雜著濃鬱的魔氣將夏允生整個人狠狠踹趴在地上。
這一變故驚呆了夏允生,下意識就想撐起靈力抵抗,可被魔氣壓製得呼吸都霎時有些困難。
黑靴毫不留情地踩住他的頭,帶著絲輕蔑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當你是個什麼東西?不人不魔的雜種罷了,還敢跑來威脅本座?找死?”
夏允生被踩的極疼,屈辱和怒火在心頭翻騰,可他卻絲毫不敢反抗。
這裏可是魔族的地盤,他若敢動手,不說打不打得過魔尊,就是門外幾個護法就能將他生吞了。
隻是他怎麼都沒料到,魔尊居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那魔氣是一直困擾他的難題,此刻不過是順水推舟給自己在魔界留一個位置罷了,為何不答應,還突然發怒跟自己動手?
“尊尊主,饒命”夏允生艱難地說道,“屬下認罰便是。”
沈過也沒想真的對他如何,此時殺了夏允生,隻會讓還未下降到0的火葬場指數凝固,永遠完成不了任務。
但他也要讓夏允生吃吃教訓。
沈過運了幾分魔氣,直接一腳狠狠將夏允生踹出了殿外,門被轟然撞開,引得外麵禹惜和侍女們驚叫連連。
“把他給我丟出魔界!”
一句話畢,沈過揮手將房門關上,轉頭對著床的方向冷聲道:“出來。”
一個雪白的身影從床後的帷幔中慢慢走了出來。
席秋言的麵色似乎比之前更為蒼白,連原本粉色的唇也沒了血色。
他走得極慢:“我還道阿允為何要這般對我,原來是天生魔性。”
沈過伸手把他拉到自己的座椅上坐下,聲音不帶什麼情緒:“被生剖了金丹,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