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黃河屍王(2 / 3)

火光熊熊,劈柴劈裏啪啦炸裂開,熊熊大火中,大家都清晰聽到了大火中傳來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仿佛好多女人在大火中拚命掙紮一般,聽得大家一個個毛骨悚然,雖然是大太陽底下,周身還是止不住發了一層冷汗。

那大火燒了整整三天才燒盡,中間雖然下了一場小雨,但是眾人不斷往火中燒豬油,那火才堪堪沒滅。

待大火燒盡,老道引了諸位鄉親去那河灘一看,發現黑漆漆的棺木並未焚毀,棺材裏的屍體早燒成了焦炭,棺壁上能清楚看到一道道深深的抓痕,大家才明白這黑棺的危險,紛紛向老道士道謝。

隻有老道士看著黃河水,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他已經看出,那黑棺中雖然焦黑一片,卻是少了一塊,分明是黃河屍王在落雨時逃入了黃河中,屍王入水,神鬼莫測呀!

那老道當晚焚香設壇,端坐在黑棺上,第二日大家起來一看,就發現那老道士已經在黑棺上坐化了。

老道士在黑棺上留下遺言,說自己死後,讓人將他從祭台上裸屍拋入水中,人祭之事,從此廢除。另外,要村民將黑棺劈開,將他在黑棺中畫出的一個八卦鋸下來,送給黃河上撈屍的老水鬼,封在木船之上,可保黃河兩岸平安。大家才發現,黑棺上有巴掌大小的一塊紅色,是老道士以指力畫的一個八卦圖,道士指力非凡,力透黑棺三寸,八卦呈朱紅色,永不褪色,據說是塗抹了老道士心脈處的一口熱血。

據說,那老道士死時全身枯槁,黃皮包骨,簡直就像是一具枯死許久的骷髏,就仿佛這老道士,在一夜間被什麼東西吸幹了全身血肉一般。就有人傳言,老道士當晚和屍王達成了秘密協議,以自己的精血化解了屍王的孽怨,隻要那塊沉陰棺還漂在黃河上,黃河屍王就永遠不能上岸禍害百姓。可是黃河屍王沒料到,老道士竟肯將最後一口心頭血塗在沉陰棺上,並封在了鬼船上,鬼船永不會離開黃河,所以黃河屍王也就永遠不能上岸了。

黃河娘娘的傳說,在黃河兩岸深入人心,很少有人不是聽著這些故事長大的,這黑棺一出來,立刻人心浮動,大家紛紛想往家跑,誰也不敢動他黑棺一分,隊長喝道:都他娘的給俺站住!俺就不信這個邪了,今兒個俺就要給這黑棺開棺,誰要是敢走,明天就等著送勞改農場去吧!

他從地下撈起一把抓鉤子,就要朝那黑棺狠狠砸過去,這時人群中突然站出來一個人,叫道:“萬萬不可,動了黃河人形棺,是要出人命的!”

那人穿著青布衫,戴了副黑框眼鏡,像是個有學問的人。這時一臉焦急,攔在隊長身邊,拚命護住那黑棺。

我見那人像是個知識分子,便問隊長這個人是誰。

隊長皺著眉頭,說這人是黑五類,搞反動學術,是他們重點監管的對象,一直都在後山勞動改造,誰把他弄工地上了?

原來這個老人姓謝,是河南大學研究古代宗教文化的教授,“文革”破四舊時,紅衛兵砸了好多黃河沿岸的廟宇,他攔著黃河大王廟不讓砸,說要保護古代文化,後來就被打成右派,被下放到這裏的農場勞改好多年了。

隊長嘟嘟囔囔罵了幾聲,讓人趕緊把老秀才拖走,別妨礙他做正經事。

幾個村民巴不得離開這裏,趕緊上去將那個老先生給拉走了。那老先生還兀自叫著,萬萬不可動這黑棺,會出人命的!

經這老先生一鬧,大家更是害怕,這時候天陰得瘮人,雷聲不斷,整個河麵都黑壓壓的,黃河水也咕嘟咕嘟直響。隊長也有三分怕了,隻不過騎虎難下,隻好硬著頭皮掄起抓鉤子,這時天上橫掃過一道閃電,一個炸雷劈下來,呼啦一聲將河邊一棵大樹給劈開了,接著有人喊起來“樹流血啦,大樹流血啦!”

樹被雷劈開後,竟然往外流血,我也覺得古怪,過去一看,才發現樹心中藏了條胳膊粗細的青鱗大蟒,那炸雷劈開大樹時,連帶著這大蟒一起劈死了,所以樹幹才會流出血來。

這時大家更加害怕,紛紛說這是天雷打鬼,是黃河大王將那孽蛇給劈死了!正說著,那手指般粗的大雨便劈頭打下來了,大家一時被那驚雷給震住,各自喊著“避雨啦,避雨啦!”四下裏跑開了。

我見雨太大,也去拉隊長避雨,隊長裝模作樣推了幾下,也跑去工棚裏避雨了。

那雨越下越大,雷聲轟隆隆打起來,震得工棚上直往下掉泥。我怕黃曉麗一個人害怕,就和猴子打了手電,深一腳、淺一腳去她那。大雨中影影綽綽,古槐樹粗大的樹枝在雨中揮動猶如巨蛇,白亮的雨點有玉米粒那麼大,雨水就像串起來的珠子一樣,一串串往下掉,濃得燈光都透不過去。

黃曉麗見了我們很高興,見我們渾身都濕透了,忙給我們燒了一大鍋濃濃的蒙古磚茶。蒙古磚茶是燒一鍋水,將大拇指大小的茶葉扔進去,煮開後將上麵的茶湯舀出來,澆進牛奶喝。我們三人就著磚茶胡侃。

在這裏,也說句題外話。我後來在黃河上做了個采金的手藝人,去了青海、去了西藏、去了三峽、也去了漠河,采金路上風餐露宿,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行囊裏裝得最多的也是磚茶,不過多是藏區的磚茶。藏區的磚茶和蒙古磚茶不同,他們是在磚茶中加入了花椒、青鹽、牛乳,很大一塊,用斧頭敲下一塊,放鍋裏煮煮就能喝,暖和也長力氣。

我一直很懷念那濃濃的蒙古磚茶的味道。

真的,後來我去了內蒙古河套平原,專門喝了一次蒙古磚茶,卻始終喝不出當年的味道了。

那是什麼味道?

我也說不清楚,但是那種味道,我卻一直記在心中。

且說當時外麵大雨傾盆,我們三人圍著紅彤彤的火爐,喝著磚茶,聊得正高興,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很急的敲門聲。

這深更半夜,大雨傾盆的天氣,有誰會來我們這裏拜訪?

我們幾人都有些心慌,想著這幾天挖河時聽到的黃河古怪傳說,也都有些心驚,莫非是黃河水鬼上岸了?

猴子給我使了個眼色,在桌底下摸了塊板磚候在門口,讓我去開門。

我深吸一口氣,猛然拉開門,就有一個濕淋淋的人撲進我懷中。

我嚇了一跳,叫聲“哎呀”,就喊猴子拍他,猴子卻見那人麵熟,舉著板磚仔細看看,那人穿著濕淋淋的青布長衫,戴著一副裂了口子的眼鏡,卻正是那個上午被押走的黑五類謝教授。

我也有幾分疑惑,這謝教授上午不是被押走了嗎,怎麼又突然跑到我們這裏了?

猴子借著燭光不住打量他身下,看看他有沒有影子,屁股上有沒有尾巴,別是什麼孤魂山怪變的。

謝教授卻沒注意到這些,他站起來,擦了擦眼鏡片,說道:“深夜打擾幾位休息,實在太過唐突,不過確實有件天大的急事,隻怕過了今晚,就來不及了。”

我見他在雨中淋得濕透了,渾身直打哆嗦,讓他先用毛巾擦幹身子。他哆哆嗦嗦地說:“我,我這次,深夜叨擾各位,正是為了黃河黑棺。各位一定得勸勸隊長,千萬別去動那個黑棺!”

我當時也有幾分好奇,便趁這個機會問他,那黑棺究竟是什麼來曆,怎麼看起來那麼邪門。

黃曉麗給他衝了杯濃濃的磚茶,讓他趁熱喝了,他這才緩過勁來,跟我們說,這個黑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們有見過這樣黑色的石棺嗎?沒有吧,其實這棺材非石非玉,而是一種鐵。

“啊?!那棺材是鐵棺,怎麼會有那樣的鐵?”猴子驚訝起來。

謝教授點點頭,說道,這的確是一具上古時候的鐵棺,卻又有些不同,且等我和你們慢慢講來。

他說,他在研究古代宗教祭祀文化時,曾在一些宗教古籍中見過類似的記載,這東西吧,是古代蠻族獻給邪神的祭品,據說人可以通過這東西和神交流,獲得天神的啟示。他開始認為這是蠻族巫術,用來迷惑族人和神聖王權的,後來他查閱了好多史料才發現,這黑棺確實有一種迷人心智的魔力。

用現在的科學來講,就是這黑棺能放射出一種古怪的射線,這種射線能讓人出現幻覺,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可以控製住人的意識。

黃曉麗驚道:“謝教授,你是說這個黑棺材能控製人的思維?”

謝教授點點頭,說根據古籍記載,這個黑棺確實有這種古怪的能力,不僅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控製人,甚至還可以馭獸。據古籍記載,在遠古的黃河流域,曾有一支居住在洞穴中的鬼窟人,他們就善於用這黑棺驅物,當時驅趕了數千隻巨鷹助陣,打敗了進犯的敵人。

我好像在哪裏聽說過鬼窟人,但又想不起來了,便含含糊糊地問他,這黑棺究竟是何物,怎麼會有驅人獸這等魔力。

謝教授說,這黑棺是用隕石打造成的。隕石雖然叫石,其實主要成分是鎳鐵合金,所以也被叫做隕鐵。中國最早使用的鐵器,比如一些青銅劍的鐵刃,就是用隕鐵打造的。

我看看猴子,猴子也點點頭,表示認可謝教授的話。

謝教授接著說,不過,打造黑棺的隕石,並不是一般的隕石,這種隕石十分古怪,叫做鬼隕。這種鬼隕能放射出一種古怪的射線,侵入人的大腦,從而控製住人的行為,十分可怕。

黃曉麗喃喃說道:“沒想到這個世界上真有鬼隕,那個鬼隕的傳說竟然是真的……”

我問黃曉麗怎麼了,她失神地搖了搖頭,說曾聽過一些鬼隕的事,不過和這個沒關係,讓我別管她,繼續聽謝教授講。

猴子問道:“這鬼隕控製人後,都讓人幹啥呢?”

謝教授停頓了一下,緩緩地說:“自殺。”

我們幾個嚇了一跳,敢情這世界上竟然還有讓人自殺的石頭,這可真是讓人聞所未聞了。

謝教授說,據他分析,這鬼隕能放射出一種特殊的電磁波,這種電磁波可以影響人的情緒,將人心中的負麵情緒不斷放大,比如沮喪、絕望等,最後讓人承受不了而自殺。他給我們舉了個例子,就像是鬼隕給人的大腦發射了一個指令,那個指令就是摧毀人心中的意誌,讓人崩潰,最後導致自殺。

我們幾個也是欷歔不已,說這東西太厲害了,怎麼像神話裏的東西一樣!

謝教授說,好多神話傳說中的東西,其實在世界上都有一些模糊的影子,藝術就是源於現實,高於現實嘛!這鬼隕,在傳說中叫做陰石,傳說在昆侖山下有一條陰水,那條陰水一邊連著仙界,一邊連著地獄,這陰水中鋪的就是這鬼隕。

猴子眼睛一亮,忙請教謝教授昆侖山陰水的事情。

謝教授搖搖頭,說他也是在古籍上看到的一些敘述,傳說昆侖山對麵有一座玉山,裏麵有一個鬼窟,鬼窟中居住著一個人麵獸牙的惡鬼,那惡鬼就是西王母最原始的形象。至於昆侖山,古籍上的記載都很縹緲,傳說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山上有牛角、豹紋、聲吠如犬的狡,還有紅羽食魚的三青鳥,這些都太過縹緲,不足為信了。

黃曉麗也說,謝教授為何認為這是鬼隕呢?

謝教授說,隕石來到地球時,絕大部分都會在大氣層摩擦掉,隻有很少的隕石能落到地球上。鬼隕很罕見,又有這樣古怪的念力,所以曆代帝王都會千方百計收集天下的鬼隕,放在王陵中,擊殺盜墓者。像我們見到的這個巨大的鬼隕石棺,隻有傳說中昆侖山的陰水中才有。

猴子卻著急了,自告奮勇去找隊長,讓我們在這裏等著他的好消息。

我在那兒陪著謝教授閑聊。

謝教授博古通今,很有學問。他說自宋朝到現在,黃河遷徙改道有一千六百多次,幾乎每年都要折騰一次,黃河古道的區域也是越來越大,很難下定論了。嚴格意義上說,黃河和中國早就融入到了一起,怎麼也分不開了。嚴格來說,中國人的曆史,其實就是一部和黃河的鬥爭史。從秦朝開始,就開始設都水使者、河堤使者,專管黃河河務。西漢設河堤謁者;唐朝設水部;宋朝為都水監;明代為總理河道;清朝各省巡撫兼理河務;民國設河務局,後來就成立了黃河水利委員會,就是你們現在所在的黃委會了。

兩人也都感慨著,中國人對於黃河是又敬又愛,黃河泛濫,人或成魚鱉,但是又都在各處修建黃河大王廟,希望黃河大王保佑風調雨順,既希望可以治黃控黃,又將黃河稱為母親,看作中華文明的源頭,這感情也真夠複雜的。

正說著話,猴子頭上頂著我那個大白烏龜殼子衝進來了。

他滿身泥水,活脫脫像隻泥猴子,一進來就將烏龜殼扔在地上,說別提多倒黴了。他回去一說,隊長以為他宣傳封建迷信,差點把他銬起來。好說歹說,隊長才同意叫人去推那黑棺。那狗日的鬼隕沉得邪乎,一連叫了十幾個人,費了牛勁,才將它給推到黃河裏去,希望那破玩意再也不要被衝回來了。

謝教授站了起來,連聲道謝,說我們這次將這黑棺沉入黃河中,起碼能保得當地平安幾十年,真算得上一件大功德了!

猴子被他說得也有些不好意思,在那兒踢著烏龜殼子,嘿嘿傻笑。

我趕緊撿起龜殼,叫道:“好你個猴子,我這寶貝,被你小子當成雨傘啦!”

猴子撇撇嘴說:“就這破龜殼,也就能當把傘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