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南小山自己硬著頭皮,壯著膽子,進屋裏搬出來一個板凳。
隻有他自己知道,如果沒有南小川陪著,他根本就不敢在堂屋隔斷裏睡覺。
也隻有他自己知道,剛才,他不知怎麼搞的,膝蓋猝然就撞到了牆棱上,疼得差點跪倒在地。
直到此刻,他心裏還是毛骨悚然的,那是……是爹娘對他寒了心,責罰他下跪懺悔嗎?
何細腰大馬金刀端坐在板凳上,一副當家女主人的派頭,先拾掇南清漓,“吳南氏,你院裏有口現成的棺材,你讓小雪和小鵬送過來。”
眾人竊竊私語起來……
“何細腰這說得倒輕巧,那口棺材是南清漓花銀子買的,又不是大風刮來的,她倚老賣老,張嘴就要東西,還要不要老臉哪!”
“人家是南何氏嘛,隻要錢合適,那就什麼缺德事兒都幹得出來!”
“何細腰綽號比鬼精,甭說人了,連鬼的便宜都想占盡了,她就不怕損陰德!”
“他家老二杵在那兒不用,小雪和小鵬就是兩個半大孩子,能扛過來那口棺材嗎?真是坐著說話不腰疼!”
聽著眾人的議論,南清漓這才明白,小雪之所以不叫何細腰南何氏,隻是因為想在她麵前表示敬稱而已,但何細腰這樣為老不尊的貨色,她真心尊敬不起來。
她心裏好笑,何細腰倒是看得起她,這是想先宰她一刀嘛,可是她的骨頭太硬,會把刀子蹦個口兒。
“奶奶,你說的在理,孫女非常願意把這口棺材交出來,不過孫女也有難處啊,小鵬和大順太親近了,可大順這個短命貨走得太突然了,小鵬難過心疼壞了,這幾晚,他都睡在那口棺材裏,還和我說他們兄弟倆每夜都聊得歡暢,如果棺材沒了,大順生氣了,我真不敢想象有什麼後果。”
眾人記得清清兒的,那吳大順跌倒頭還沒出一七!
於是乎大白天的,盡管天上的冬陽暖暖的,但是不乏心生無盡悚然的,尤其是何細腰這個老封建,她覺得自己臉邊直刮颼颼小涼風,直覺是吳大順的鬼魂發脾氣了。
“清漓,那就別送過來啦,可沒有棺材,你爹娘怎麼下葬?” 這話,何細腰一說出來,就覺得不妥了,可是卻如覆水難收,正好被南清漓逮了個正著。
“奶奶,你真是人老腦子也跟著糊塗了,你可是保管著我爹娘那七兩銀子哪,你自個兒說的,你負責小山和小川去省府考試的盤纏費用,還會給他們開小灶,還會給我爹找個好大夫看看。”
南清漓說到這兒時,何細腰這邊幾個大的變了臉色,一個比一個臉黑。
然而南清漓還沒完呢,“奶奶,現在我爹娘沒了,所以你也不用花錢找大夫了,小山和小川一下子成了孤兒,他們傷心得廢寢忘食,所以也不勞你給他們開小灶了,請你當著大夥兒的麵兒,把那七兩銀子交給他們小兄弟兩個吧,沒爹娘的孩子早當家,他們會花錢雇人打墓,也會去鎮上買棺材!”
南小山第一個在心裏鼓掌,這個大姐真是善解人意,輕飄飄的幾句就說到他心坎上了。
但是他擔心何細腰將怒火降到他頭上,所以壓抑著內心的喜悅,臉上沒有表露出來一絲一毫。
南小川好失望,南小山在父母走後,就刻意強調了好幾次,他是長兄,凡事都要依著他的意思來。
此刻,大姐一個人叫板奶奶何細腰,還是為了給他們兄弟倆爭麵子,爭回來那七兩銀子,他這個長兄怎麼裝起了縮頭烏龜?
南小川要是開口表態,顯得不給南小山麵子了,可是他這樣沉默著,心裏真特麼憋屈。
又想到南小山一口氣吃了大姐送來的三個包子和一個饅頭,他挫著後槽牙,快憋出一口老血了。
眾人多數也覺得南清漓這番話在理,何細腰沒道理占著錢家兩個小兄弟的那七兩銀子,她管得太寬了,管的大柳樹都氣得不發芽了。
心思活絡的更清楚那七兩銀子的來曆,就是南清漓聘禮的一部分嘛,何細腰連人家嫁女兒的錢都敢私吞,就不嫌燙手嗎?
眾目睽睽之下,何細腰雖然恨得牙癢癢的,但是也沒膽子扯謊說自己沒拿那七兩銀子,不然,戳惱了這兩個毛頭小孫子,跟她叫板起來,她就別想撈到什麼油水了。
於是,何細腰戲精似的,擠出了幾滴老淚,“清漓,那七兩銀子……奶奶好多老毛病都一起犯了,沒少抓草藥吃,你們的爹娘沒了,奶奶是最傷心的那個人。”
見何細腰在南清漓這兒服了軟,南二柱憋得慌,板著臉訓,“南清漓,你現在是吳南氏,南家的事兒,你一個外人不要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