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吝嗇鬼,你還是個長輩嗎?大順剛沒了,你就變著法兒摳唆清漓,你這臭德行想帶進棺材裏?都是大順心眼太好了,把你的良心養黑了,當年大順入了吳家的戶,別人不知道底細,我太清楚了。”
頓了一下,文老九說了細節,“大順剛來屯子裏不久,那天他進山打獵,扛回來一頭野山羊,我們在院子裏開剝煮肉,吃肉喝酒,你躲在荊門外看了個全場,緊跟著就去了文瑞家,不要老臉的哭鬧不休。”
當然,文老九又不是實心傻,有些不該說的話,比如歸榆花的賄賂行為,他一字不提。
聽了真相,有人緊接著起哄,“老九,吝嗇鬼怎麼就瘸了?你給大夥兒說說,樂嗬一下!”
文老九不屑地撇撇嘴,“這還用說,在平路上走道兒肯定摔不倒,摔不瘸!”
其中不乏了然真相的村人,一起哄然大笑,歸榆花老臉臊紅,想速戰速決,轉臉望著小鵬,“你過來!”
小鵬傲氣地揚起了下巴,“我又不是你兒子,憑啥你讓我過去我就過去?”
歸榆花抬手指指點點,“小野種,有娘生,沒娘教的小野種,老娘叫你過來是給你麵子,你不過來就是沒教養,過來!”
小鵬哪有這麼乖,他見歸榆花撲過來,隨即就往後退了一大步,幾步躲到了牛車那邊,後者一瘸一拐地追過去,繞著牛車,一圈圈地追趕小鵬。
南清漓料定歸榆花追不到小鵬,懶得吭聲,不過好多人看不下眼了,你一句,我一句地數落著歸榆花主家不正。
大意就是在吳大順的婚宴上,老吳家的小字輩兒都沒教養到了極點,一個個也不看客人的臉色,隻顧埋著頭,在每桌席麵上的每盤菜裏翻來攪去找肉塊兒。
要知道有家教的人家甭說辦婚宴這麼大的場麵,就是平時請街坊鄰居吃飯時,自己家的孩子也都是端著碗去一邊吃飯的,根本不會上飯桌扒拉飯菜。
歸榆花繞著牛車追小鵬,她追的歡暢,罵的歡暢,而大夥兒看耍猴似的,一個個興致勃勃,就等著她一不留神摔個四仰八叉。
這時,歸榆花的命中克星來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歸榆花的幺兒,吳四順。
文家屯子裏的人一致公認,老吳家弟兄四個中,十八歲的吳四順長得最好看。
吳四順耳朵不聾眼不瞎,走到近前時,他已經明白是自己老娘又在撒潑發神經。
歸榆花被吳四順一把拽住後,戀戀不舍地狠盯了一下小鵬背上的簍子,老眼泛光,泛著金子一般的光。
“四順,小四兒,隻有你惦記著娘,娘沒白疼你,快,把小鵬背上的簍子拿過來,我挑挑裏麵的東西。”
吳四順雖然嗜賭,但還算明理,他望向了牛車上的南清漓,和氣得很,“大嫂,真是對不住你,我娘的話你就當做耳旁風,千千萬萬別生氣啊,你生氣了就是你傻了!”
南清漓微微眯眼,冷冷淡淡,“我不認識你,小鵬,我們回家!”
大夥兒不曉得南清漓真的不認識吳四順,真的不想和吳四順多說一句話,還以為她厭惡歸榆花,連帶也厭惡吳四順。
吳四順吃了癟也不惱,老吳家做下的那些沒臉事兒,就算是他不想聽,也直往他耳朵裏灌,南清漓沒有臭罵他一頓就不錯了。
歸榆花眼見南清漓三人坐著牛車揚長離開,她急得抓狂,有的沒的咧咧起來。
“大夥兒都聽著,南清漓就是個不要臉的賤貨,她身為寡婦卻不守婦道,她就是個掃把星,不,她是天煞孤星轉世,命裏克衝六親,我兒大順被她克死了,南大柱和孫蘭娣也被她克死了,然後就輪到老娘我了,我的命太苦了,誰能給我做主啊……”
有嘴快的女人回應一句,“吝嗇鬼,你可不能死啊,不然我們大夥沒樂子瞧啦!”
如是一句,大夥兒爆發出一陣哄然大笑,一個個相隨離去,各回各家做晚飯。
吳四順勸了幾句,卻被歸榆花連捶帶打,數落了一頓,說他胳膊肘往外拐,養他這樣的兒子還不如養條狗。
吳四順一氣之下,轉身就走,自個兒回吳家了。
文老九緩過精神頭兒了,堅持要送南清漓和小鵬,到了荊門外,南清漓讓他稍等片刻。
很快,南清漓拿出來兩個包子,三個饅頭,都是用荷葉包裹著的,還熱乎乎的,另外還有一個冷熏雞架。
小鵬在一旁忍不住誇讚自家大嫂的手藝,“老九伯,這都是我大嫂做出來的,都好吃得不得了,尤其是這熏雞架,今天到鎮上一個賣十五文,一口價,賣得那叫一個利索。”
文老九是個光棍,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平時也不攢錢,自己做飯嫌麻煩又不好吃,因此經常從鎮上買些熟食回來,這饅頭包子都是明碼標價,此刻他一臉窘態。
“清漓,這些吃的加起來已經超出二十文了,你坐兩遭車也用不了,就算是你給十文錢的吃的,我也沒臉收下。”
南清漓開始講道理,“老九伯,你是腳夫,坐車收費天經地義,不過南二柱欠你的車費與我無關,我也不會幫他還一文,以後我坐車也會一樣掏車費,路上我幫你看病,現在送你這些吃的,僅僅因為你昨天幫了南家大忙,而且你和我亡夫吳大順交情不錯,你對小鵬也很好,你要是再推脫就是看不起我這個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