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吳四順低垂下腦袋,似是竭力隱忍著什麼,歸榆花不為所動接過話茬,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
“現在,你大哥吳大順沒了,可還有南清漓這個大嫂,你正好讓她替你還賭債。”
眼見吳四順又跪爬過來一些,南清漓依舊拒之門外,“吳小四兒,我是吳大順的孀妻,孀妻而已,他是他,我是我,我在上麵,他在下麵,所以你去下麵找他,讓他幫你還賭債!”
吳四順嗓音低下去許多,“大嫂,大哥沒有你這麼殘忍無情,你放心,今天你幫我還上這筆賭債,我就是不吃不喝也會攢夠了還給你。”
南清漓太不服氣吳四順用一個死人壓著自己,“你大哥好是吧?那你趕緊死到你大哥那兒去啊!下麵也有賭場,你賭錢,他還賭債,祝你們兄弟倆基情四射!”
室內有這麼多人,卻是各懷心思,沒有誰注意到天窗啟開一條縫隙,屋內的所有聲響都傳散出去。
破廟裏一棵古鬆的繁枝間,身著銀灰色袍衫的男子長身玉立,長眉微蹙,喃喃著,“平聲,是‘基’還是‘激’?沒有一起沐浴的意思,那就不是‘激’字,那應該就是基情四射,是良好的祝願?”
旁邊樹杈上侍立的跟班心裏嘀咕,主子,你耳聽八方的本事用在這上麵合適嗎?
剛才,他簡單易容混在人群中,看得真真兒的,和林梅吵架的南清漓額頭上的瘡痂掉了,掉了,掉了!
可當他如實稟告主子時,主子輕描淡寫說自己也看見了,那麼主子咋還不走呢?咋還偷聽得興致勃勃?
平素惜字如金的主子咋變得這麼囉嗦了?不是不喜歡醜女嗎?
南清漓的一番話後,室內又恢複了死寂,最終虎哥不耐煩了,“南氏,吳四順已經不是吳家的人,吳家不管他的死活,他的死鬼大哥也管不了他的賭債,一句話,你到底管不管?”
南清漓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歸榆花目光躲閃,根本不做解釋,文瑞輕咳了一聲,“清漓,就是今天的事兒,歸氏不想給吳四順還賭債,就分出去他的戶籍,把他攆出家門。”
天底下竟然有這麼狠心的親娘,如果不是南清漓親眼看見,她真的不敢相信。
然而歸榆花卻厚顏無恥地說瞎話,“文裏正,吳四順欠下這筆賭債好幾天了,我為啥今天才狠下心這麼做?
因為吳四順先前贏了不少錢都給南清漓了,我憑啥養著一條白眼狼?”
南清漓頓悟,所以歸榆花就攛掇文媒婆上門提親,那時她就想騙自己一筆嫁妝,然後再讓自己給吳四順打賭債。
自以為是的算計落了空,歸榆花就將吳四順逐出家門,還捎帶往自己身上潑了盆髒水,她沒必要再忍了,
“歸氏,你看見吳四順給我銀錢了?還是你財迷心竅而胡編捏造?”
還不等眼珠子亂轉的歸榆花答話,南清漓望向了虎哥,“你幫我把這個老女人丟出去,然後咱們商量一下賭債!”
為錢而來的虎哥陰惻惻笑了一聲,朝另外兩人使了個眼色,這兩人會意,架起歸榆花,直接送出堂屋,順便也守在屋門外,閑雜人等不得進入。
南清漓蠻同情吳四順的遭遇,但她實在是太厭惡歸榆花了,所以嗜賭的吳四順就被她貼上池魚的標簽。
她臉上笑容綻放,落在吳四順眼裏就似一隻笑麵狐狸……
就在這一瞬間,吳四順隱覺不妙,大大不妙,南清漓可不單純是棵搖錢樹,還有他捉摸不透卻甚為忌憚的某種特質。
母親歸榆花一次次玷汙她的清白,她怎麼可能不耿耿於懷?
而他好死不活地撞到了她手上,還能有得了好? 因為五兩銀子的賭債,就在這短短的幾天裏,他身心飽受摧殘,老吳家明明有他一窩子親人,而他在這種要命的時候卻沒有得到一點兒親情關照。
沒有血脈關係的吳大順給他還了多少次賭債,他真的記不清了,他在吳大順家裏喝酒吃肉有多少次,也多的記不清了。
他此時此刻隻清楚記得,親娘歸榆花沒有給他還過一次賭債,而他曾經贏回來的二十多兩銀子,歸榆花連一兩也沒給過他,他每次的賭資也是從吳大順手裏摳唆出來的。
吳四順身陷絕境,不得不將最後一點希望都寄托在南清漓身上,她愛殺愛剮,他悉聽尊便,認命了。
南清漓的笑容從來沒有這麼燦爛過,連帶耳邊的胎記也為之黯然,在場的人都覺得這笑容裏的善意滿滿的。
但是,如果男友蕭雲翳在場,他隻要望上一眼,就曉得南清漓奸笑如是,沒安什麼好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