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一章 第十一節虎子的新爸爸(1 / 1)

虎子媽曾是廠區數一數二的美女,一米六五的個子,弱柳扶風,白皙的皮膚像蛋清一樣。瑞鳳眼眸含情脈脈,媚而不妖。她年輕時候,還好打扮,愛美且敢穿,所到之處引來不少小夥的目光。更有甚者,對著她吹起口哨。

虎子爸能夠在虎子媽的眾多追求者中勝出,多半是因為他也是生的風流。若不是如此,真想不出他還有什麼可取之處。家窮,沒什麼事業心,吊兒郎當地混日子。虎子媽卻愛虎子爸愛得深沉,在他死後的多年,她都隻能靠酒精來麻痹自己方能入睡。

她過了數年醉生夢死的生活,直到有天,她再交不起水電費的,孩子的學費也沒了著落。她突然意識到,已經坐吃山空了。她找出了多年未穿的連衣裙,踩上高跟鞋,多年邋遢的她立馬就換了一副模樣,雖不敵年輕時那般靚麗,但風韻猶存。

廠區俱樂部有一個舞場,除那種極其愛舞之人,大都是那些借跳舞勾三搭四,為自己謀得姻緣之人。虎子媽就踩著紅色高跟鞋,身著紅色波點連衣裙,一扭一扭地出現在了舞場。燈紅酒綠,推杯換盞之間,她就和一個大胡子的男人好上了。大胡子男人做點小買賣,一個月能賺個千八百。在那個普遍都賺個三四百的九十年代,他算是有錢人。

星期天丁小文去虎子家找虎子,發現虎子坐在門口,雙手抱著膝蓋,把頭深深地埋在胳膊中,可憐的像一隻無家可歸的狗。

“虎子,你咋在這裏坐著?”丁小文問到,順勢與虎子並肩坐下。

“哦,沒什麼。上我家玩吧。”虎子抬起頭,回答道。

“我可不去,上次遇見你媽媽,太嚇人了。陸露也不會去的。她也和我說怕你媽媽。”

“我媽她兩天沒回家了。就在桌子上給我留了十塊錢。”

“她幹什麼去了?”

“她在外麵找野男人了。”

“什麼叫野男人。”

“就是壞人。”

“哦。”

“我媽這兩天都在他家過夜的。我昨天夢到一個長著大胡子的妖怪,他十分嚇人,我害怕極了。我就使勁跑,他就追我。我就被嚇醒了。我睜開眼睛,感覺窗戶上的影子黑森森的,像是大胡子妖怪。我去開燈,發現我家欠費了,沒有電。我隻好用被子把自己蒙起來,把耳朵堵住,眼睛緊緊地閉起來。”說著虎子用手模仿著昨天晚上的動作。

丁小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虎子,隻好拍了拍虎子的肩膀。“對了,我有一根棒棒糖,給你吃吧,糖最甜了,吃了心也甜了。”

虎子沒和丁小文客氣,接過來就吃了,他已經很多年沒吃過棒棒糖了,上一次吃還是他爸爸在世的時候。

第二天晚上,虎子媽回來了,身後帶著那個大胡子男人,叫虎子到他們跟前兒來,“虎子,這是你新爸爸。”

“這不是我爸爸,我爸爸隻有一個,他早晚會回來的。”虎子哭了,一邊哭一邊跑回了臥室。蓋上被,嚎啕大哭。他媽媽沒給他按時做飯他沒哭,他媽媽把家務都推給他,他也沒哭。他媽媽說要給他一個新爸爸,他哭了,他覺得自己的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頭,非要使勁全力哭才能舒坦一點。

虎子的意願絲毫不能改變他媽媽的想法,大胡子男人光明正大地就搬到了虎子家住。他搬過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立規矩:隻要進了這個家門,就別指望什麼民主了。如果他讓虎子懸崖上跳下去,虎子得跳,沒有為什麼。他像是針對虎子,他每天都要巡視虎子的房間,好像軍營裏檢查內務,亂一點都要破口大罵。

大胡子男人會在晚上輔導虎子的作業,不知道是真的希望虎子上進,還是僅僅想借此發泄。他發現虎子做錯了,便馬上叫嚷著罵虎子是髒豬、該死的小混蛋、狗娘養的或是下賤的小雜種。用這些汙言穢語來打擊虎子似乎是他最喜歡做的事情。他從沒不打虎子,但這些難聽的字眼同樣傷人。

那段日子,虎子不怎麼找丁小文玩了,他沉默少言,獨來獨往。低著頭走路,看誰都是躲躲閃閃的。

虎子媽倒是滿麵春風,絲毫不覺得大胡子男人如此對虎子有什麼不妥。

張旭在書法班逐漸和丁小文熟絡起來,每節課也能相互說上那麼幾句話了。世界上的悲喜本就不互通,丁小文沉浸在幸福之中,無暇顧及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