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靜無聲,現下似乎沒人敢與我搭話,我看著空空的四周,眼淚失了控地冒出來,落在殘留在手中的血漬上,我從嗚咽到嚎啕,無人說話,無人打擾,他們都急著逃跑,無人在意我。
我恨自己清醒,編不出謊言來騙自己他還有救。
“我原諒你,宋黎,這是你第一次騙我,我原諒你,我騙過你這麼多回,你報複我一下,應該的,我不怨你。”我抽噎地看著空蕩的懷,耳邊好像還是那天夜晚,他說:“黃泉碧落,永生永世,我宋黎絕不負你。”
就在剛才,在河邊,他還說:“小阮子卿,永世交好。”
我失了魂一般地站起,歪扭了幾下才站穩,抬頭,天竟然依舊寧靜,好像完全不知道剛才差一點就奪去了我的命,它不會愧疚,它怎麼會愧疚?
“這天,這地,為何不容我!為何!我月河,一生受盡折辱、算計!漫天仙神置我死地,我苦修萬年經曆脫胎也難逃厄運,我的命,在你們手上,我認了,要殺要剮衝我來,為什麼搶走我的宋黎!”我大哭不止,聲音嘶啞,嘔心抽腸。
“月河!冷靜下來!”他抓著我的雙肩,神色擔憂,“是你說的,天道有常,你的不公會被世人看清的。”
“那又如何?宋黎已經回不來了,君衍,天是沒有情的,天若有情,世間怎麼會有流離?天若有情,人間怎麼會有失意?君衍,我已經看清了,我看清了道法自然。”
餘光中蜷曲著身子的渡惠突然痙攣,我瞬間飛身而起,似要把整個冥府的怨靈都化作魔煞之氣轉入他的身體,耳邊似乎有人叫喚,我卻聽不清。
“住手!月河!住手!”他攔劍擋在那人麵前。
“君衍,他殺死了宋黎。”我冷聲道。
他再說什麼我卻什麼都聽不見了,身體裏的烈火一陣滾過一陣,熱浪似要將我爆開,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有什麼東西源源不斷地衝進我體內,我驟然想起宋黎一顰一笑,他偏頭嘲我的樣子,偶爾捧腹的樣子,凶我的樣子,護我的樣子,抱我的樣子,親我的樣子……一幕一幕都成了刀片直割我的心髒。
那時,我常躺在藤椅之中,聽著宋黎與我講從前的故事,等我睡著,他會在我身邊等我醒來,淺笑安然。
“姐姐!”
“月河!停下!”君衍的聲音。
我緩緩睜眼,真的好奇我隻是一閉眼一睜眼他們兩人竟都白了發,心下不忍強收回手,猛地吐出一口血來,我想著要是能就這樣死去,也很好。身子一軟,直直地落在地上,無法動彈,眼淚直流,“我不想待在這裏了。”
“姐姐!”春媱將我抱起,也是泣不成聲,“姐姐,我帶你走,再不回來了。”
“回,回西巷。”我有氣無力歪斜在她懷裏,抬手收回落在地上的那把玉扇,眷戀一般地展開扇麵……
我竟從來不知,純白的扇麵邊角,歪歪扭扭地寫著兩個小字——小阮。
淚水止不住地落下,我哽咽道:“君衍,求求你,把我的記憶還給我吧,我會想他的。”
君衍滿眼心疼,捏了手決引出一點清亮,點入我的身體裏,“月河,振作點,清境有你的父兄,北裏還有你的爹娘。”
我無力再回答,靠在春媱的肩頭閉起眼。
春媱也不含糊,帶著我就往天際飛去。
我想,於千萬歲月來說,即使宋黎隻存在我一瞬的記憶裏,但,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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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柱透了進來,我才清醒,床尾空空如也,我不敢再想,翻過身去,眼淚又從眼裏冒出來,順著眼角滑進我的發。
“姐姐,你醒了麼?”
“醒了。”我抽了抽鼻子,應道。
門被推開,除了春媱多了一道腳步,我想著或許是宋黎與我玩的金蟬脫殼,心裏頓時有了希望,立馬坐起身看去,卻不是,“兄長。”
“你的事三界鬧開了。”他側身坐到我床邊,“別害怕,月兒,這一回,我定不讓他們動你。”他接過春媱手裏的湯藥,遞到我嘴邊。
我乖順地就著喝,鼻頭卻突然一酸,喊了一聲:“哥哥。”
他輕聲應下:“渡惠死了,討伐你的不在少數,父君現下都還在九天上正吵著呢,這幾年仙官越發不成氣候,再加上玄清出關替你說了幾句,不算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