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慘叫,很快墜下地麵,再無生息。
周圍人為他狠戾的手段心驚,彼此對視,各自膽寒。
不行,若放任此子成長,以後必定會給他們帶來滔天之禍!
眾人攻擊越發凶猛,墨瀾帶著簡寧衝出包圍,循著一個方向掠出去,可那些人如入骨之蛆,死死跟在身後。
一道箭矢劃破長空,極速射向墨瀾,兩側有人圍堵,躲避不得,身前又護著簡寧,墨瀾耳側隨風飄揚,愈發加快速度,身形穩穩護著懷裏少年。
簡寧往後瞧了一眼,抱在墨瀾後腰的手上移,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嘎聲響起,箭矢射穿他手臂,在即將釘上墨瀾後背時悄然消散。
簡寧悶哼一聲,臉色蒼白。
這人是他來殺。
隻能他來殺。
“若眠!”
墨瀾發現異樣,臉色一變,拉過他手臂,鮮紅血液瞬間染了滿手,眼底猙獰厲色劃過。
“我沒事。”簡寧拽拽他袖子,“快走。”
墨瀾咬牙,將他手臂一齊攏進懷裏,回頭看一眼眾人,滿眼冰冷,靈力瘋狂湧動。
眾人心寒,“那病秧子受傷了,追!”
“殺了他們,以絕後患!”
墨瀾喘了幾口氣,本欲提速,可身後又有什麼東西過來,風聲呼嘯,落到身上。一瞬間,他體內靈力忽然一滯,像被什麼隔斷一般沒了反應,抱著簡寧從半空跌落。
簡寧眼睫一顫,抱緊他腰,腦袋埋進頸窩裏,死死咬唇。
……要來了。
墨瀾擰眉,不顧一切運轉靈力,終於趕在落地前,恢複靈力流動,帶著簡寧穩穩落下。
周圍人趁此時機,將他們圍了個水泄不通,一排排的武器寒涼刺骨。
“你們沒有退路了,墨瀾,乖乖束手就擒,我們還能給你個痛快。”
“阿瀾。”
簡寧被墨瀾穩妥護著,想想他要做的事,心口一陣陣的絞住,說不清是疼是悶,咬牙按照劇情說道:“阿瀾你別管我了,你先走。”
“別說傻話,要走自然是帶你一起走。”
墨瀾眉眼沉著,被包圍也不見慌亂,拉過他手臂看了看,洞穿的傷口,鮮血淋漓。
他冷著臉,“我不用你護,顧好自己,再有下次我就揍你了。”
“阿瀾。”
簡寧鼻子酸酸的,心裏克製不住的喊,這種時候還說這些廢話做什麼,快走啊,離開他,走的越遠越好。
他才是藏在暗處最危險的那個。
快走!
墨瀾看他眼眶紅了,軟下聲音,用沒沾血的手蹭蹭他臉,“別哭,不會有事的,不是說了永遠信我,嗯?”
可你不該信我。
簡寧眼睫輕顫,垂著眼,指甲嵌進掌心。
包圍圈逼近,後麵是一處高聳的絕壁,墨瀾把簡寧護在身後,一身白衣染上些許血跡,穩穩擋在他身前。
“墨瀾。”
一仙風道骨的老者開口,語氣高高在上,帶著施舍憐憫,“你這些年作惡多端,偷盜仙家寶物,勾結魔族,殺害道友,條條罪可致死。但看你對這小友不離不棄,你若自覺受死,我們便放他一條生路,如何?”
墨瀾嗤笑一聲,聲音沉穩,“我的人,生路自有我來給,用不著你們惺惺作態。”
……阿瀾。
簡寧聲音像被什麼堵在了嗓子裏,渾身僵硬,滿心難安。
別這樣。
別給他什麼生路了。
阿瀾。
老者臉色一寒,“你如今靈力被限製,是想拉著他一起死?既如此,可別怪我們多給他一番折磨了。”
墨瀾笑意冰涼,勾著唇角,“嘖,真是好一副仙家做派。我罪大惡極,你們用若眠威脅我,給我下毒,便是光風霽月了?”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墨瀾抬眼,眸底帶著絲暗紅血色,昏暗朦朧,嗓音低沉,“那就試試看吧。”
他一手橫在身側牢牢護著簡寧,一手靈力猛然呼嘯開來,各係靈光閃爍。
他是全靈體,全息靈根,一群雜碎,能耐他何。
靈力暴漲,剛剛的僵持情況瞬間被打破,對麵眾人齊齊出手,鋪天蓋地的各色靈光混在一起,勢要將他二人碾成粉末。
簡寧站在墨瀾身後,看他勁瘦的身形穩穩立在跟前,左臂始終橫著,以一種絕對信任和保護的姿態,擋在他麵前。
“受死吧!”
“嘭”一聲巨響。
兩方靈力對衝,造成巨大的波動,對麵不敵的人紛紛倒飛出去,剩下的不斷加大力量,眼含殺意。
墨瀾一力抵擋。
“阿瀾。”
簡寧垂眼,輕聲喚他。
中間力量爆開,兩方人被衝擊出去,墨瀾往後退了幾步,趁對麵反應不及,靈力迅猛擊去。
他沒回頭,溫聲安撫。
“別怕,一群烏合之眾罷了。”
“噗呲。”
一聲輕響,利器刺穿血肉的聲音從極近的地方傳來。
墨瀾動作一頓,眼神有一瞬間的空茫。
“若眠?”
簡寧握著長劍,劍身一個“溫”字清晰可見,指尖捏緊,毫無血色。
“你總叫我若眠,可你,知道我的全名麼?”
墨瀾沒應聲。
簡寧看著血液迅速從傷口溢出,浸濕衣裳,艱難的張了張嘴,找回自己聲音,一字一頓,“我姓溫,叫溫若眠。”
“是因為你,因為你母親,而全族被滅的,溫家溫若眠。”
溫熱血液順著長劍流到他指尖,沾染指尖紗布,簡寧手握著劍,咬住牙,死命壓著自己想要顫抖的本能。
墨瀾還是沉默,半晌,嗯了一聲,“原來如此。”
他握著拳,回過神來,理了一下心情,“若眠,溫家的事回去再說,先離開這裏,好嗎?”
“墨瀾!”
簡寧鼻子酸澀,壓下哭腔,語調帶笑,“你在說什麼胡話,你抵不了我溫家百餘人的血債,我蟄伏十年接近你,為的就是要騙你,折磨你,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接近我?騙我?”
墨瀾終於回過頭來,他不顧插在心口上的長劍,扭頭看向簡寧,眼底神情很淡,可慢慢爬上了幾抹妖冶腥紅。
“你騙了我十年嗎?”他問。
簡寧眼看著傷口被牽扯,血流如注,指尖顫抖,穩住沉悶發苦的嗓音,揚起唇角,“對,十年,我從一開始就在騙你。”
光芒閃過,墨瀾微微睜大眼,見那熟悉的清秀臉龐一陣變換,成了另一張他熟悉的麵孔,精致裏帶著狠意。
“……簡、寧?”
玄天仙門裏,那個處處找他麻煩的師兄。
“噗呲”又一聲。
長劍徹底貫穿心髒,刺破前胸,明晃晃的劍尖落入視線。
簡寧笑了,“十年太短,如果有下一世,我還是會殺你,折磨你。”
墨瀾眼睛驀地腥紅,塵封已久的枷鎖轟然破碎,體內魔氣湧動。
“若眠。”
他聲音沾上狠戾,死死盯著這人。
煌煌天日下,簡寧生打了個寒顫,眼前人像是想將他生吞活剝,他沒說話,按住顫抖的指尖,一下將劍抽了出來。
墨瀾吐出一口鮮血,順著力道朝後仰去,目光依然黏在他身上,像黑暗裏潛藏的巨獸終於冒出身影。
他怎麼敢,怎麼敢……
騙他十年。
“阿瀾。”
簡寧垂下手,劍“叮當”落地,趕在他摔落前接住他,蹭了一手的鮮血。
墨瀾掐著掌心,可血液流失,昏沉的虛弱感幾乎要將他吞噬,眼簾緩緩下沉,意識消失前,隻看見一截消瘦的下巴,綴著顆搖搖欲墜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