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至高法塔。”阿卡莎張開雙臂,寬大的袖子和裙擺無風自動,袖口與裙擺底端的火焰掌紋似乎真的在燃燒。她像一隻展翅的蝴蝶。
霍爾女士穿的是這件衣服嗎?她的頭發不是整齊的盤起嗎?
“你是誰?”伊恩靈活的起身,後腿兩步,警惕的看著眼前的女人。
“任何人。”女士放下雙臂,雙手收於小腹之前。她的眼眸似乎注視著你,似乎承載著萬千星火,似乎容納世間萬物,又似乎空無一物。她明明是活著的,卻好像大聖堂的神像。她真的是活著的嗎?
“任何人?”伊恩疑惑的重複。
他應該警惕,警惕這個有著熟悉麵容的異類。他無法警惕她。如果說有哪個人最符合他對神靈的想象,就是眼前這位存在了。並非是外形的相似,在種種傳說中,唯一的真神從來以男性形象出現。那是一種精神領域的震懾。這等冒犯光輝之主的思維竟沒令他感到不適。
“任何你希望的人,你渴望的人,或者,不曾存在的人。”女士直視伊恩的雙眼,“不要試圖理解我的存在,這裏有太多超越凡世定義的存在。”
伊恩垂下眼簾,沉默了一會兒。他盡量擺出友好的姿態。他發現那不是很難。他問:“這裏是哪兒?我為什麼會在這裏?霍爾女士呢?”
女士似乎笑了一下,帶著輕軟的溫度。那似乎隻是錯覺。她依舊是那副仿佛洞悉一切、無視一切的模樣。她說:“就像我說過的,歡迎來到至高法塔。”
“至高法塔?智慧之城中有這座法塔嗎?我以為法塔之間的地位是平等的。”伊恩停頓了一瞬,說了個不好笑的笑話:“或者它最高?”
女士沒有回答。她從伊恩身旁走過,寬大的衣袖擦過他的手背,觸感微涼,就像輕盈的雲朵。他真的有碰到什麼嗎?下意識的隨著女士的動作望去,他看見了露台,純白的欄杆,藍色的天空。原來這不是個純白的世界。剛才為什麼沒有注意它?
伊恩注視著女士走向露台。她站在欄杆邊,回望伊恩。她或許在等他過去,目光中沒有絲毫催促的意味。伊恩機械的邁著腳步,像懵懂的孩童,來到她的身邊。
女士輕輕轉頭。伊恩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他看見了神跡。
金色的線勾勒繁複的圖案,無邊無際,最終成為輝煌的圖騰。那圖騰平靜,鮮活,仿若沉睡的異獸。每個光輝鼎盛之處,矗立著一座法塔。智慧之城的虛影在那之下,在那之上。她與異獸共生,在金色的海洋中,熠熠生輝。
“……那是什麼?”伊恩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似乎害怕驚醒沉睡的異獸,驚擾不存於凡世的神跡。
“魔法。智慧之城真正的模樣。”女士回答,“智慧之城是建築在魔法之上的城市。在有別於現實的另一維度,無數的魔法陣守護她。抵禦外敵,排除威脅,傳承智慧,我們矗立於此,我們不害怕凡世的威脅。法塔的存在令它們與她契合,令它們融為一體。這裏,至高法塔,是起點,是中心,是終結。”
伊恩回望至高法塔。仰望,潔白的塔身高聳入雲,望不到盡頭。俯首,萬物蒼茫,眩暈感襲來。伊恩不由自主的抓住純白的欄杆。
“它有多高?”伊恩問道。
“不知道。它已經超越了物理的定義。”女士回答。
再次眺望恢弘的城市,伊恩依舊不得不為之折服。
“誰建造了她?”伊恩問道。他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隻有神之手才能創造這般的奇跡。
“人。凡世之人建造了她。”女士的話語終於有了情緒波動,那是驕傲,“她是人之力締造的奇跡。”
顯而易見的愕然爬上伊恩的麵龐。他說:“我以為,這是神之力才能鑄就的奇觀。”頓了頓,他又說,“無意冒犯?”
女士勾起唇角笑了,那笑容似乎沒特別的意義。她說:“你太小瞧自己了,人之子。”
“還從沒有人稱光明聖子為‘人之子’。”伊恩眉頭微蹙,“讓我來這裏沒關係嗎?我不確定你是否知道,我畢竟是教廷的聖子。”
女士注視著他。下一刻,一切的事物化作光影的碎片,隻有那雙眼眸如此清晰。那一瞬間,伊恩以為,他身處永恒的天國,被神注視,迎接最後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