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 祁寒山,行湮魔會。
沈照臨被關在這處地牢滴米未進, 隻是將將喝到了幾口水而已,嘴唇幹裂,行將朽木。
他動了動手指,腦裏全是靈山斷崖後處白咎的身形。
祁寒山終年大雪,非常淒冷,地牢裏頭安下了重重機關, 沈照臨又被玄鐵鎖鎖住,整個人比起之前消瘦了一圈。
雪緞的靴麵沾染上了灰塵,可能還有螞蟻爬了上來,楚妙嫌惡地皺了皺眉頭。
腳步聲在冷寂的地牢裏頭很是突兀,陡然出現的聲音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楚妙打量了一下這個地牢,當真是陰溝裏的老鼠才會待得地方。
沈照臨的耳膜被刺痛,吵死人了。
楚妙停留在了沈照臨的牢門外, 他輕飄飄地將符紙揭落, 然後在指尖燒成了一團灰, 嘎吱一聲,沈照臨翻了一個身。
“我知道你醒著。”楚妙不願多走一步,“沈照臨, 我都沒想到你會落到這般田地,本來靈清尊者已經為你求饒了, 你知道為何仙門百家又改換了主義嗎?”
沈照臨側了側身。
“因為我不想讓你那麼好過, 所以我聯合了此次所有參與仙門大會的弟子上書,唔,沒想到你平日裏得罪的人還挺多的,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那些人一聽到你入魔的消息後的嘴臉,你真的應該看一看。仙門表率,斬魔族於劍下,如今不應該也是做好你的表率作用呢?”
沈照臨啐了一口。
楚妙皺眉,“說起來真得好笑,我原本沒有那麼恨你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如今看你是怎麼也不爽利,明明是個廢物,可為什麼還要試圖改變自己的命運,做個廢物不好嗎?看在你要死的份上,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三年前那些村民之所以欺騙你,不過是因為幾吊銅錢而已,你看,那些愚昧的百姓那些你口中所謂的芸芸眾生,竟然那麼好就被收買。”
沈照臨咯著血,拳頭緊緊握著,而後又放了下去,他伸開手掌,用細弱的聲音說道:“不重要了,我不在乎了。比起道貌岸然的人來說,他們已經算得上善良了。我也不想要討一個說法,隻是我輕信旁人的下場。”
地牢裏頭很安靜,隻剩下幽幽如同鬼魅低語的風聲,如同利刃一樣刮著沈照臨的軀體。
“楚妙。”沈照臨叫出楚妙的名字,他低低笑道,“你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他也很恨我,隻是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恨我,嗬,他和你一樣是天之驕子,和我這種底層爬上來的人不一樣,他生來就受了很多寵愛,人也很漂亮,大家都很照顧他”
沈照臨的確覺得楚妙和君清門那個淩芷很像,具體哪裏像,他也說不清楚。
氣場?還是說話的語氣。
楚妙咬著自己唇,他的眸中有過一瞬的驚訝,而後說道:“我不知道,但你身上有我討厭的東西。或許你可以親自問問看,他為什麼恨你。”
“我要走了,一個時辰後便是湮魔會,若你受得了那煉火之灼,我會親自醫治你的。”楚妙說完離去。
沈照臨獨自望著看不見光的地方,隻是覺得心裏空落落一片。
他早就知道自己被帶來這兒會遭受到什麼,但他似乎一點悲傷都沒有,他不是沒有體驗過死亡,而且不止一次。
隻是這次痛苦一點而已。
但這次,沈照臨有了牽掛,有了牽掛,他就開始畏懼。
畏懼即將到來的宿命。
“哎。”他歎了一口氣。
[宿主,您似乎有些悲傷。]
[沈照臨:哪怕我現在死了,還會和白咎再相見的吧。]
[理論上是這樣的,但如果白咎上神完成任務的話,他就可以離開係統回歸了。]
沈照臨愣了一下,而後自嘲地笑說:是嗎,那看起來沒辦法了。
001說不出安慰的話,它是個很理智的係統,不會透露太多的消息,它的目標隻是為了更好為天道服務。
它的程序過於冷漠了。
[宿主,當您戾氣消散的時候,說不定還可以和白咎上神遇見的。]
沈照臨:
一個時辰後祈寒山,湮魔台。
沈照臨覺得有些發寒,他被捆上了玄鐵柱,寒氣透過柱身傳達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的指節都被凍得發青。
來參加此次湮魔會的人不多,畢竟他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魔頭,哪裏需要以儆效尤呢。
煉火不會真正地把人燒死,但卻是折磨人的一種手段,它從裸露的皮膚逐漸侵蝕到血肉、骨頭最後就是人的魂魄,一步一步,逐漸地奪走你求生所有的意誌,讓你隻想著趁早結束這份痛苦。
而煉火之灼會持續整整一天。
十門宣布了他的罪狀,說得最多的也不過是人魔兩立,終是殊途。
祈寒山的風雪好像會在刑台上停留住,積壓下來的鵝毛雪落下,沈照臨的發上冒出了幾根白發,他動了動睫毛,覺得心也是冷的。
靈清今日裏覺得不太對勁,他睜開了一雙碧眼,白發自然地垂落在肩頭,他起身,九重境的雪驟然停了,他看見水榭裏頭的青蓮好像是謝了。
他微微蹙眉。這株青蓮乃是他的靈氣所化,和他一樣能感知萬物,青蓮怎會突然枯萎。
靈清抬袖,九重境的結界奔潰,他立在洞府門口,發現門口積了一層厚厚的雪,中間有一個大坑,好像是被人久站過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