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影院裏的對話(3 / 3)

現在你拿看可樂走回來了。好像一麵走一麵想心事,我希望你摔一絞就好了,但你沒有。如今你坐在我旁邊,咕咕聲喝看可樂。我期待你買可樂回來時會發現,然後說“哦,你的發型改變啦。”畢竟希望落空了。若是件察覺到了,我會把這封信撕碎,告訴你說“吱,到你那兒去:我為你做一頓好吃的晚餐,然後親親熱熱地一起睡覺。”然而你就像鐵板一般粗心大意。再見了!

P.S.下次在教室見麵時,請不要跟我講話。”我在吉祥寺車站打電話去阿綠的公寓,沒人接。由於無所事事,我在吉祥寺的街上閑逛,看看能不能找一份半工讀的兼職。我周六、周日全

天有空,周一、三、四從下午五點開始可以工作,但要找到一份完全配合那個日程表的工作並不容易。我放棄了,買了晚餐的喂菜回家,又嚐試打電話給阿綠。她姐姐接電話,說阿綠還沒回家,何時回來不太清楚。我道謝了就收線。

晚餐後,我想寫信給阿綠,改了幾次不能寫成,結果轉而寫信給直子。

我說春天到了,新學年又開始,見不到你,非常掛念,無論以怎樣的形式都好,我很想見你,和你聊天。我已決定堅強起來,因我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擇了。

“還有一個我的問題,對你而言也許無所謂,就是我不再跟別人睡覺了。因我不想忘記你碰我身體時所留下的感覺。對我而言,那種感覺比你想像中更重要。我永遠記得當時的事。”

我把信放進信封,貼上郵票,坐在桌前注視它片刻。這封信比平時寫的短很多,但我覺得這樣反而能夠把意思傳達給對方。我在玻璃杯裏斟了三公分左右的威士忌,分兩口喝掉,然後上床睡覺。翌日。我在吉祥寺車站附近找到一份隻有星期六日兩天的兼職。在一間規模不大的意大利餐聽當侍應,條件差強人意,附午餐,也給交通費。如果周一、周三、周四的晚班休假他們時常拿假期我可以代替他們上班,這對我實在很恰當。做滿三個月加薪,經理叫我這個星期六開始上班。跟新宿唱什行那個不長進的店長比起來,這位經理看起來能幹得多。

我打電話到阿綠的公寓,又是她姐姐接電話,她說阿綠從昨天起一直沒回家,她也想知道阿綠的行踞,她用疲倦的聲調問我有無頭緒。我所知道的隻是她的袋子裏有睡衣和牙刷而已。

星期三的課,我見到了阿綠。她穿一件草綠色的毛衣,戴一副夏天常戴的深色眼鏡。她坐在最後一排位子上,跟一個以前見過一次的戴眼鏡小蚌子女孩聊天。找走過去。告訴阿綠待會有話對她說。戴眼鏡的女孩先看看我,然後阿綠看看我。阿綠的發型的確比以前有女性韻味了,看起來成熟許多。

“我約了人。”阿綠側一例頭說。

“不會化你太多時間,五分鍾就夠了。”我說。

阿綠摘下眼鏡,眺起眼睛。宛如正在眺望一百米以外一間快要倒塌的廢屋時的眼神。

“我不想跟你說話,對不起。”

戴眼鏡的女孩用“她說她不想跟你說話”的眼神看我。

我坐在最前排右端的位千聽課。一關於田納西威廉斯戲劇的總論其在美國文學占有的地位一上宗課,我慢慢數二聲,然後回頭。已經不見阿綠的人影。

一個人度過的四月是個太過寂寞的季節。四月裏,周圍的人看起來都很幸福。人們脫下大衣,在陽光下聊天。玩投球,談情說愛。而我完全的孤苦零丁。直子、阿綠、永澤,一個個都離開我所在的地點好遠。現在的我連城“早安”、“午安”的對象也沒有。我甚至懷念起“突擊隊”來。我在百無聊賴的孤燭中送走了四月。我曾幾汰舊試找阿綠,它的答覆總是一樣。她說現在不想跟我講話,從她的語調可以知悉,她是出自真心的。她通常和那個戴眼鏡的女孩在一起,不然就跟一個高個子短頭發的男生在一塊。那個男生的腿很長,每次都穿白色的籃球運動鞋。四月結東,五月來臨。五月比四月更難過。到了五月,我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深春裏顫抖和搖動。那種顫動通常在黃昏時刻來臨。在木蓮花香輕輕飄蕩的昏暗中,我的心莫名地被膨脹、顫抖、搖晃和痛楚所刺透。那時我就緊閉雙眼,咬緊牙關,等候那種痛楚過去。它在漫長的時間裏過去以後,留下隱隱的痛楚。

那時我會寫信給直子,我在信中隻寫美好和愉快的事物。關於草的香味、舒暢的春風、月光、電影、喜歡的歌、感動的書之類。當我重諦那些內容時,我自己也覺得安慰。我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何等美好的世界中啊:於是我寫了好幾封這樣的信。然而直子或玲子都沒回信給我。

我在做兼職的餐廳認識一個叫伊東的打工學生。和我同年,我們時常在一起聊天。他在美術大學念油畫係,為人老實,沉默寡言,我們認識了一段時間才開始交談的。我們放工後,到附近的咖啡室喝喝啤酒,天南地北地聊。他喜歡看書聽音樂,我們通常都聊這些。伊東長得碩長俊秀,對於當時的美術大學男生來說,他的頭發算短了,而且衣著清潔。他說得不多,但有正當嗜好和想法。喜歡法國小說,偏愛喬治巴泰爾和波裏斯維安的作品,音樂方麵則常聽莫劄特和拉維爾。他和我一樣,正在尋找在這方麵烹氣相投的朋友。

他曾招待我去他自己的寓所。位於井之頭公園後麵的別致平房公寓,屋裏放滿畫材和畫框。我說我想看看他的畫。他說不好意思,畫得不好,不想讓我看。我們喝看他從他父親那裏倫愉帶來的芝華士威士忌,用炭爐烤魚吃,聽卡沙德修斯演奏莫劄特的鋼琴協奏曲。

他出生於長崎,把情人留在故鄉出到東京來念書。每次回去長崎都會跟她上床,不知何故最近相處得不太融洽,他說。

“你也多少了解女孩子啦。”他說。“女孩子到了二十或二十一時。突然開始具體地考慮許多事情,變得非常現實了。以前覺得她很可愛,現在看起來既庸俗又憂鬱了。一見到我,通常親熱之後,就會問我大學畢業後怎麼打算。”

“你打算怎樣?”我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