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鬧啊, 好熱鬧~介意讓老師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間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嗎?嗯……不對,我也勉強算年輕人吧?不如讓老師也加進來好了!”
兩人之間逐漸蔓延開的火藥味,被輕佻的青年嗓音“唰”地澆了盆冰涼的水, 輕而易舉地熄滅。
身邊跟著黑發淚痣小女孩模樣的咒靈的五條悟,悠悠然走過來, 毫無自覺地打斷了氛圍。
身形高挑, 容貌俊美的白發教師恢複了往日最常用的打扮,黑色眼罩蓋住那雙能給人帶來沉重壓力的蒼藍色眸子, 越發吊兒郎當,沒個正形。
五條悟宛如無意般伸出一隻手, 閑適懶散地搭到宮久愛的肩膀上, 手指屈起用力, 就把她帶到了自己身旁。
宮久愛發誓, 他絕對是一眼就看破發生了什麼,才故意把自己拽出來的。
真是夠無趣的。
少女輕柔吐了口氣, 看著兩個麵對老師仿佛被看清所有心事無所遁形的少年,心裏挑起鬥爭的愉快很快就減淡到了近乎沒有的地步, 變得興趣缺缺。
五條悟得逞般地勾起唇角, 仿佛扳回一局得意洋洋的小學生,雙手插兜身體前傾,裝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般很感興趣地問話, “愛醬剛才做了什麼嗎?”
宮久愛對他扯開無辜柔弱的笑容, 弱不禁風到像是他用手一推就會倒的地步, “比起問我這種問題,不應該問問棘和惠嗎?”
被少女一視同仁地使用親密稱呼的兩人都忍不住感到了不爽。
伏黑惠冷著臉別開頭,嘴角繃成一條平直的線,完全不打算開口。
狗卷棘被宮久愛的目光看得愣了愣, 心髒被毒藤勒住般,疼痛中帶著迷醉感的快樂。
他悶悶地說了聲“鰹魚幹”,衣領被手指若無其事地拉得更高,隻有濃密的睫毛輕輕地,緊張地眨動。
五條悟把目光投向了旁邊吃瓜看戲二人組,禪院真希和胖達一接收到他的目光,就默契地齊齊搖頭,如出一轍的弧度非常堅決。
“欸——好過分!”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臉頰,鬱悶地抱怨,“老師是被你們集體排斥了嗎?居然沒有一個人願意告訴我麼?”
所有人:“……”到底有沒有被排斥你自己難道不清楚嗎!
宮久愛的目光趁此若有若無地落在五條悟的臉上,一點點地,不放過任何細節地掃過他的表情,卻沒有捕捉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她稍微有點遺憾地移開視線,想要撥開他放在自己肩膀上,存在感十足的手,就在下一秒就被成年男人的氣息侵襲。
“愛醬想看老師的臉的話,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看哦~”
五條悟把臉湊過來,態度坦然到即使這樣接近說著自戀的話語,也難以讓人心生反感,“老師不會介意的!”
宮久愛:“……五條君,請不要隨便腦補。”這位最強,除了偶爾靠譜的時間,就每時每刻都在不靠譜。
不,比起不靠譜,更像是一種半刻意為之的惡趣味吧。
“愛醬這個反應……太讓老師傷心了吧!”
捂著胸口大喊被她冷淡的言語傷到心碎的白發男人,見她沒有理會,果然很快就放棄了這副做作的模樣與語氣。
宮久愛看著他伸了個懶腰,和自己的學生說起近況,聊到任務,有一搭沒一搭地輸出自己的教學,也不管對方能不能快速理解上手。
雖然五條悟不介意讓一個特級咒靈旁聽教學,但宮久愛可不是什麼好學的孩子,也無意集中注意力聽這種東西。
她鬆了口氣,湊近了裏香,低聲和女孩說著話,“裏香覺得開心嗎?”
祈本裏香愉快到興奮的情緒從身周源源不斷地產生,宛如浸過蜜糖的酒,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人類愛的詛咒品嚐著她的情緒,心情隨之變得甜蜜而放鬆,警惕似乎無影無蹤。
祈本裏香咬著黑色的指甲,乖巧地告訴宮久愛,“裏香很開心……因為憂太,快回來了。”
同樣身為咒靈的少女眼中是最純粹的快樂。
她在等待自己這一生最開始的,也是唯一的愛人,她終生都想陪伴在自己愛人身邊,占有他,保護他,喜歡他。
“裏香喜歡憂太”。
人類愛的詛咒聽過很多或真或假的愛語,但裏香這句誓言般的喜歡,是她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喜歡。
這是詛咒,是糾纏,是羈絆,不是混濁的扭曲的愛意,而是最純真最堅定的愛中生出來的宣誓。
和她追求的東西很相似,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區別,宛如劃下了道深深的鴻溝。
非要讓她形容的話……有這樣相似感的,似乎隻有中也。
中也和她的羈絆是最開始的,也是最單純的羈絆。
他們隻擁有彼此。
可她還是不懂,區別到底在哪裏。
宮久愛腦袋裏回轉著這些思考,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帶著對幼小同伴的喜歡,“裏香開心就很好。”
………………
閑暇之餘隨意瞥了瞥兩個少女咒靈湊在一起說悄悄話的場麵,看著宮久愛麵上不作偽的笑容,五條悟若有所思。
詛咒也會擁有人性嗎?
在見到宮久愛之前,他不可能產生這樣好奇的想法。
因為他隻會斬釘截鐵地回答,不會。
咒靈和人類是不能共存的兩者,要麼一方毀滅作為結局,要麼維持這樣微妙的平衡永遠長久地存在下去。
而咒術師就是□□的柱台。
如果詛咒有了人類才有的人性——那才是笑話。
所以五條悟認定,隻有宮久愛是這個特殊。
她是千年來出的唯一的異類。
因此,五條悟才決定和她合作。
他大概是和伏黑惠說了什麼,聊著聊著,兩人就不見了蹤影。
無人看管的祈本裏香沒有理會任何人,循著記憶跑去了乙骨憂太的房間。
按她的說法來說就是“身處充滿憂太氣息的房間裏才會感到安心和快樂”。
這樣一來,在場的四個氣氛立刻變得微妙起來。
狗卷棘靠在樹幹旁,單條腿屈起,雙手安靜地放在膝蓋上,下巴輕輕壓在手背上,目光一轉不轉地盯著宮久愛,生怕她跑了似的認真。
像是頭頂長了一對耷拉下來的小狗耳朵,不搖也不轉。
禪院真希和胖達麵麵相覷,深刻感覺到自己成了電燈泡,不約而同地大聲咳嗽,明智地選擇了溜走。
隻剩下他們兩人了。
宮久愛率先開了口。
“棘。”
魔女帶著一貫的笑容,誘哄著傷痕累累的小狗再次心甘情願跳進陷阱,“惠不見了。願意陪我繼續走走嗎?”
狗卷棘沒有沉默多久。
他點了頭。
“鮭魚。”如果這是你想要的。
他再次跳進了心知肚明的陷阱,底線都仿佛一退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