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3 / 3)

林雨知也是眼紅者之一。初一他去考文學社,臨時忘了《父與子》是誰寫的,慘遭淘汰。第二次交了兩篇文章,走錯一條路,揭露了大學生出國不歸的現象,忘了唱頌歌,又被刷下。第三次學乖了,大唱頌歌,滿以為入選在望,不料他平時頌歌唱得太少,關鍵時刻唱不過人家,沒唱出新意,沒唱出感情,再次落選。從此後對文學徹底失望。這次得以進了文學社,高興得愁都省略掉了。

那天周五,下午有一段時間文學社活動。路上林雨翔對馬德保說:“馬老師,以前我們選寫文章的人像選歌手,誰會唱誰上。”

馬德保當了一個禮拜老師,漸漸有了點模樣,心裏誇學生妙喻蓋世,日上替老師叫冤:“其實我們做老師的也很為難,要培養全麵發展的學生,要積極向上,更主要是要健康成長。”言下之意,學生就是向日葵,眼前隻可以是陽光,反之則是發育不佳。

“那最近有什麼活動呢?”

“嗅,就是講講文學原理,創作技巧。文學嘛,多寫寫自然會好。”

雨翔怕自己沒有閉門造車的本領,再試探:“那——不組織外出活動?”

“這就是學校考慮的事了,我隻負責教你們怎麼寫文章——怎麼寫得好。”馬德保知道負責不一定能盡責,說著聲音也虛。

雨翔了解了新社長是那種足不出戶的人,對文學社的熱情頓時減了大半。踱到文學社門口,馬德保拍拍林雨翔的肩,說:“好好寫,以後有比賽就讓你參加,你要爭口氣。”裏麵人已坐滿,這年代崇敬文學的人還是很多的。所以可見,文學已經老了,因為一樣東西往往越老越有號召力;但又可以說文學很年輕,因為美女越年輕追求者就越多。然而無論文學年輕得發嫩或老得快死,它都不可能是中年的成熟。

馬德保介紹過自己,說:“我帶給大家一樣見麵禮。”學生都大吃一驚,曆來隻有學生給老師送東西的義務,絕沒有老師給學生送東西的規矩。

馬德保從講台下搬出一疊書,說:“這是老師寫的書,每個人一本,送給大家的。”然後一本一本發,詫異這兩百本書生命力頑強,大肆送人了還能留下這麼多。

社員拿到書、全體拜讀,靜得嚇人。馬德保見大作有人欣賞,實在不忍心打斷,沉默了幾分鍾,忽然看到坐在角落裏一個男生一目十頁,炒咧亂翻。平常馬德保也是這麼讀書的,今天不同,角色有變化,所以心裏說不出的難過。可書已送人,自己又幹涉不了,好比做母親的看見女兒在親家受苦。馬德保實在看不下去,口頭暗示說:“有些同學讀書的習慣十分不好,速度太快,這樣就不能體會作者著筆的心思,讀書要慢。”一這話把想要翻一頁的人嚇得不敢動手,隻好直勾勾地看著最本幾行發呆——其實不翻也不會影響,因為馬德保的散文散得徹底,每篇都像是玻璃從高處跌下來粉碎後再掃掃攏造就的,怕是連詹克明所說的“整合專家”都拚不起來了。

雨翔悄聲坐到那個翻書如飛的男生旁。兩人素未謀麵,男生就向他抱怨:“這是什麼爛書,看都看不懂。”

林雨翔為認識一個新朋友,不顧暗地裏對不起老朋友,點頭說:“是啊。”

“什麼名字?”林雨翔問。

“羅——羅密歐的羅,天——”男生一時找不出有“天”的名人,把筆記本攤過去,筆一點自己的大名。

“羅——天誠,你的字很漂亮啊。”

羅天誠並不客氣,說:“是啊,我稱它為羅體字!”說著滿意地盯著“裸體字”,仿佛是在和字說話:“你叫林雨翔是陽,我聽說過你的名字。”

一切追求名利的人最喜歡聽到這句話。林雨翔心裏回答“正是老子”,嘴上窘笑說:“是嗎?”

羅天誠像沒在聽林雨知說話。林雨翔那個“是嗎”凝固在空氣裏翹首以待回應。

“上麵那根排骨叫什麼名字P我看見他跟你挺好的。”林雨翔不願和排骨苟活一起,不屑道:“他是我一個老師,看我將來會有大出息,故意和我套近乎。”

“我看是你和地套近乎吧?”羅天誠冷眼看他,拆穿謊言。雨翔苦心經營的虛榮感全部被反殲滅掉,痛苦不堪,硬笑一下,懶得和羅天誠這怪人說話。

馬德保終於開講。第一次帶一大幫文學愛好者——其實是旅行愛好者——他有必要先讓自己神聖,昨晚熬到半夜,查經引典,辭書翻了好幾本,總算著成今天的講義,開口就說:“文學是一種美的欣賞美的享受,既然如此,我們首先要懂得什麼是美。研究美的有一門學問,叫美學——研究醜的就沒有五學,所以可以看出美的重要——”

馬德保頓了頓,旨在讓社員有個笑的機會,不料下麵死寂,馬德保自責講得太深,學生悟性又差,心裏慌了起來,腦子裏一片大亂,喝一口水穩定一下後,下麵該說的內容還是不能主動跳出來。馬德保隻好被動搜索,空曠的記憶裏怎麼也找不著下文,像是黑夜裏摸尋一樣小東西。

馬德保覺得學生的眼睛都注意著他,汗快要冒出來。萬不得已,翻開備課本,見準備的提綱,幡然大悟該說什麼,隻怪自己的笨:“中國較著名的美學家有朱光潛,這位大家都比較熟悉,所以我也不再介紹了——”其實是昨晚設直到資料,“還有一位複旦大學的蔣孔陽教授,我是認識他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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