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陽的最後一絲光線沉入地平線, 又大又圓的銀月掛上深藍色的天幕時, 新月寨的滿月祭祀正式開始。
大祭祀身穿一件繡有特殊圖騰, 垂至腳踝的青灰色長袍, 頭上戴著一頂由長長的各色羽毛製成的彩色羽冠,手中握著一根神奇地長有新芽的螺紋實木短杖,神情肅穆地朝著祭台走去。
祭台兩邊沒有掛燈,而是點上了熊熊燃燒的原始火把,偶爾響起兩聲火星迸濺的劈啪聲,現場氛圍一片嚴肅寂靜。
新月寨的寨民們同樣換上祭祀這天才穿的青色長袍,頭戴由一種綴著片片綠葉, 有特殊香氣的細藤編成的藤冠, 雙手垂攏在身前, 按人頭高低排列, 分立在祭台兩邊。
樊夏和白洲被安排在人群最外圍, 憑著良好的視力倒也能看見最前方的情況。
不得不說女人們描繪的手藝極好, 給每一顆她們統稱為“喀喳”的泥塑人頭繪上不同的表情, 或笑或怒, 或悲或懼,五官栩栩如生, 表情鮮活。
在火光的映照下, 整齊擺放在祭台上的“喀喳”臉上光影變換不定,像真的活過來了一樣。
大祭祀握著短杖走到祭台前,雙手高高舉起,對著祭台上的“喀喳”, 和正對祭台的天上圓月,開始唱誦起一段古老的文字。
她說話的聲調裏帶著一種奇特古怪的韻律,每念一個字都會婉轉起伏地拖長尾音,讓兩天一夜沒敢合眼的樊夏更加昏昏欲睡。
不行,她不能睡。
迷糊中樊夏感覺到垂在身側的手被人輕輕碰了碰,她轉過頭,看到白洲對她眨眨眼,往她手心裏塞進一樣東西。
樊夏低頭一瞧,是一顆用來提神的藍色薄荷糖。
她小聲地對白洲說了聲謝謝,趁人不注意剝開糖紙放進嘴裏。極為清涼的甜味在嘴裏炸開,刺激的感覺直衝腦門,樊夏被涼得打了個哆嗦,一下清醒不少。
等她一顆糖差不多吃完,大祭祀的祝禱詞終於進入了第二階段,語調開始變得高昂,寨民們不再靜默,跟隨大祭祀一起齊聲唱誦起來。
大祭祀高舉短杖,開始圍著祭台跳祭祀舞,寨民自發排成一排跟在她身後,將祭台圍成一個圈,邊唱邊跳,整一個原始森林裏的跳大神現場。
樊夏和白洲沒有參與,默默站在一邊旁觀完了整場祭祀,全程沒看到有任何異象發生。
祭祀完畢,大祭祀站在最前方說:“山靈已賦予‘喀喳’神奇的力量,它會迷惑住可怕的無頭惡鬼,讓我們擁有一個安全的夜晚……”
樊夏有點懵,感情這場祭祀的目的,是為了給假人頭添加buff來以假亂真?
竟然還有騙鬼這種神奇的操作?
樊夏異想天開地想,要真有那什麼山靈,能不能顯個靈直接把夢中鬼魂給幹掉啊!
然而這種好事,她也隻能想想了。
散夥前大祭祀特意來嚴肅警告了她和白洲,晚上如果聽到外麵有什麼聲音,千萬不要起來開門,更不要出門看,最好是能一夜睡到大天亮,等明天早上整場祭祀就算結束了。
他倆滿口答應,然後看到所有人收拾好東西,風一樣的回了家。他們借住的那家老婆婆拉著她和白洲,同樣跑得飛快。
“快點快點,我們快點回去睡覺了。”
大祭祀的話和寨民們跟身後有鬼追一樣的做派,讓樊夏也不由跟著緊張起來。
他們目前無法確認夢中鬼魂到底和無頭鬼有沒有關係,要等今晚過了才知道。
回去後為了防止她睡著,白洲沒有再和她分開。兩人擠在同一個屋子裏相對而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白洲還給了她一把薄荷糖。
他們嚴陣以待,結果大半個晚上過去了,什麼事都沒發生,更沒聽到大祭祀所說的奇怪聲音。窗外風清月朗,蛙叫蟲鳴,這就是一個和諧得不能再和諧的夜晚。
樊夏白緊張半天,結果啥事兒沒有。眼看大概還有三個小時就要天亮,她有些坐不住了,對白洲道:“不然我們出去看看?這樣幹等著也不是辦法。”
他們到底不是真的來旅遊的遊客,坐在這裏完全是浪費時間,既然一直沒動靜,還不如出去找找線索。
白洲點頭同意:“我聽姐姐的。”
兩人放輕腳步,偷偷摸摸地下樓,盡量不發出聲音地出了門。
新月寨裏家家戶戶都閉著燈,所有人都睡得死死的,他們完全不用擔心被人撞見。樊夏打開手電筒,和白洲一起快速回到了寨口的祭台那。
火把仍在燃燒,火焰小了很多。祭台上的“喀喳”人頭一個不少的好好擺在那,表情鮮活或哭或笑地望著這兩個外來之客。
它們漆黑的眼珠似被塗了特殊的顏料,樊夏在祭台前來回走了兩遍,總有種它們眼珠會動的錯覺,不管走到哪它們都在盯著她,感覺滲人極了。
她強忍著頭皮發麻和白洲一起將祭台周圍全部檢查完,連那棵老槐樹都沒有放過,沒發現任何特殊的東西。
人頭再怎麼栩栩如生它也是死物,不會真的活過來。民間傳說裏屬陰木的槐樹也沒有藏著鬼,上麵掛著的那些爛布條就是些普通的布條,沒有別的特殊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