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五 失敗的黃色藥包(2 / 2)

平兒從安全的糞籠出來,滿臉糞屑,白臉染著紅血條,鼻子仍然流血,他的樣子已經很可慘。

李青山這次他信任“革命軍”有用,逃回村來,他不同別人一樣帶回沮喪的樣子,他在王婆家說:“革命軍所好的是他不胡亂幹事,他們有紀律,這回我算相信,紅胡子算完蛋,自己紛爭,亂撞胡撞。”

這次聽眾很少,人們不相信青山。村人天生容易失望,每個人容易失望。

每個人覺得完了!隻有老趙三,他不失望,他說:“那麼再組織起來去當革命軍吧!”

王婆覺得趙三說話和孩子一般可笑。但是她沒笑他。她的身邊坐著戴男人帽子、當過胡子救過國的女英雄說:“死的就丟下,那麼受傷的怎樣了?”

“受輕傷的不都回來了嗎!受重傷那就管不了,死就是啦!”

正這時北村一個老婆婆瘋了似的哭著跑來和李青山拚命。她捧住頭,象捧住一塊石頭般地投向牆壁,嘴中發出短句:“李青山,……仇人……我的兒子讓你領走去喪命。”

人們拉開她,她有力掙紮,比一條瘋牛更有力。

“就這樣不行,你把我給小日本子送去吧!我要死,……到應死的時候了!……”

她就這樣不住地捉她的頭發,慢慢她倒下來,她換不上氣來,她輕輕拍著王婆的膝蓋:“老姐姐,你也許知道我的心,十九歲守寡,守了幾十年,守這個兒子;……我那些挨餓的日子呀!我跟孩子到山坡去割茅草,大雨來了,雨從山坡把娘兒兩個拍滾下來,我的頭,在我想是碎了,誰知道?還沒死……早死早完事。”

她的眼淚一陣濕熱濕透王婆的膝蓋,她開始輕輕哭:“你說我還守什麼?……我死了吧!有日本子等著,菱花那丫頭也長不大,死了吧!”

果然死了,房梁上吊死的。三歲孩子菱花的小脖頸和祖母並排懸著,高掛起正象兩條瘦魚。

死亡率在村中又在開始快速,但是人們不怎樣覺察,患著傳染病一般地全鄉村又在昏迷中掙紮。

“愛國軍”從三家子經過,張著黃色旗,旗上有紅字“愛國軍”。人們有的跟著去了!他們不知道怎樣愛國,愛國又有什麼用處,隻是他們沒有飯吃啊!

李青山不去,他說那也是胡子編成的。老趙三為著“愛國軍”和兒子吵架:“我看你是應該去,在家若是傳出風聲去有人捉拿你。跟去混混,到最末就是殺死一個日本鬼子也上算,也出出氣。年青氣壯,出一口氣也是好的。”

老趙三一點見識也沒有,他這樣盲動的說話使兒子不佩服,平兒同爹爹講話總是把眼睛繞著圈子斜視一下,或是不調協的抖一兩下肩頭,這樣對待他,他非常不願意接受,有時老趙三自己想:“老趙三怎不是個小趙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