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坐落在環狀線桃穀車站旁。這是家綜合醫院,停車場很大,連出租車待客處都有。走進正麵的玻璃大門,就是個很大的候診室,左側是掛號處,在不同的窗口分別辦理入院手續或就診掛號。
時生去辦理入院手續的窗口打聽千鶴的病房時,拓實站在候診室的角落裏看電視,“南方之星”樂隊正在激情演唱《可愛的艾莉》。
時生回來了。“在五〇二四病房。”
兩人朝電梯走去。
“這醫院真大、真氣派啊,她住的還是單人病房,住院費一定被敲掉很多。”
“住院費不是說由高倉想辦法嗎?”
“話是不錯。可如果住便宜一些的醫院,我們不能撈些差額嗎?”
“這怎麼可能?這種小伎倆虧你想得出來。”
乘電梯上了五樓,他們來到一條長長的走廊。五〇二四病房時盡頭處倒數第二間。時生上前敲了敲門,裏麵出來一個低低的聲音:“請進。”是千鶴的聲音。
拓實打開門,房間約六疊大,病床放在靠窗處,千鶴撐著上半身,麵前攤開一本雜誌。
“啊,拓實哥,”她頓時活潑起來,“還有時生君,你們都來看我了。”
“我們也約了竹美,可她說要練習搖滾。”拓實將帶來的紙袋放在床頭櫃上,“給你買了冰激淩。”
“哇,謝謝。”
“身體怎麼樣?還是這兒那兒疼嗎?”
“沒事了。都是高倉先生小題大做,讓我住這麼大一間病房。老實說,正無聊呢。”
“嗯,反正他出錢,別擔心。吃冰激淩嗎?”
“嗯。”千鶴點點頭,從紙袋裏取出一盒冰激淩。
“那些煩人的手續都弄完了吧?聽說高倉的同事也問了你很多。”
“基本上都結束了,但還不能放我走。我好像是他們手裏一張重要的牌。”千鶴舀起冰激淩放在嘴裏,說了聲“真好吃”,臉上露出開心的神情。
“真是的,卷入這種無聊透頂的事件。不管是貪汙還是走私,反正和我們毫不相幹。”
千鶴聞言停下往嘴裏送冰激淩的手,垂下目光。
“忘道謝了。拓哥,多些了。還有時生,給你們添麻煩了。”
“謝就不用了。時候也差不多了吧?”
千鶴抬起頭。“啊?”
“可以說說你的真實想法了嗎?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就跑了?你要是真看上了岡部那小子也行。你不跟我說清楚,我也方寸大亂。”
“啊,這個……”千鶴再次低下頭,停下手。
“我去外麵等。”時生說道。
“不用。隻要你不覺得討厭,就在這兒吧。是吧,千鶴?這家夥也為了你跑得暈頭轉向的,應該有權聽聽你的事情。”
千鶴點點頭,將冰激淩放在床頭櫃上,歎了口氣。
“岡部早就提出要和我好了。我不討厭他,應該說還挺喜歡。”
“千鶴……”
“可是,我跟他沒有什麼。我有了你,所以老躲著他。就這樣,有一天,岡部向我求婚了。”
這句話對拓實來說無異於一記反擊。他的心猛地一跳,隨即咽了口唾沫。
“他要和你結婚,你就跟他了?”
“我當然立刻就拒絕了。但他不死心,說不管等到什麼時候都行。後來他又提過幾次,要跟我結婚,說他心中隻有我。”
“你沒跟他說我的事嗎?”拓實問道。
千鶴微微一笑,眨了眨睫毛。
“我是個狡猾的女人,最終會在心裏衡量:一邊是收入穩定的工薪族岡部,一邊是無業的拓實,跟誰一起過對自己的將來更有利?我要是跟他說你的事,或許他就真死心了,可我也想留著他那張牌。”
“真的?”
“理由太多了。我家裏窮,上不起護士學校,做陪酒小姐掙的錢也要寄回家。一句話,就是累,覺得隻要沒法過上好日子,人生毫無前途。當時我正苦悶著呢,覺得岡部求婚正是不可多得的良機。”
“那就是說我不行?”
“要是拓實哥你向我求婚,就最好不過了。”千鶴露出僵硬的笑容看著拓實,“如果你肯好好工作,肯要我做老婆的話。”
這下輪到拓實低頭了。他盯著自己滿是泥漿的鞋子,覺得自己沒有權利指責千鶴這種不安的想法。千鶴說過很多次,要他好好工作,可他老是唱對台戲。他根本沒用心尋找正經的工作,老覺得沒有工作並不是自己的錯,責任全在於將自己扔掉的人。他還總想一夜暴富,老說一些虛張聲勢的空話。
“那件事就是我最後的試探。”
“哪件?”
“去那家公司麵試。不是我叫你去的嗎?”
“啊……”拓實點點頭——有過這事,但覺得已經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