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永熙帝顧鴻三七的第四日。
一連數日的陰雨終於放晴,看似和暖的日光下實則沒有任何溫度,宮道上頂白掛孝的宮人們正在打掃著宮道上的落葉。
麗妃金氏蜷著雙膝,靠在溫暖的貴妃榻上神色悠然的縫製著一頂小小的虎頭帽。大宮女碧雲半跪坐在人身邊給人捶腿。
秋冬交替的時節,天氣轉涼。
麗妃已經有兩三天沒有往奉先殿去了。顧修孝順,便拿了個傷心過度不能操勞的理由讓麗妃好生在宮中將養。
這幾日麗妃都過得無比自在,若不是還在先帝喪期,她都快哼出小曲兒來了。
與麗妃金氏素日交好的那兩個貴嬪又來了,一見了麗妃的麵兒便先齊刷刷的行了一套大禮,將麗妃弄得一愣。
“你們,這是做什麼?快些起身啊。”麗妃不明所以的擱下手中的針線,朝那二人擺手。
“謝麗妃娘娘。”兩個人同時起身,眼尖的小宮女給二人搬了凳子,招呼二人落座。
“素日裏都是常來常往的,今日怎麼這樣客氣起來了?”麗妃撣了撣膝頭上的白狐裘毛,莫名道。
“麗妃娘娘,您還不知道麼?”周氏貴嬪滿眼殷切的望了人一眼,低聲道:“新君登基大典後,要尊您為太後呢。”
“什麼?!”麗妃雙眼瞬間放大,滿臉的不可思議:“這,不可能啊?”
“娘娘,您這些日子兩耳不聞窗外事,宮裏可都是傳便了。”吳貴嬪捧著茶盞繼續說道:“新君念及您幼時照拂,也為了寧王殿下和小世子的前程,故而要將您尊為太後。咱們姐妹來的時候,都瞧見內府司給您裁製翟衣的雲錦了。”
吳氏話音剛落,麗妃這邊忙不迭的下榻穿鞋,招呼也不打一聲便急匆匆的傳了轎輦,一路往顧修所在的宣政殿東暖閣去了。
將吳氏和周氏,晾在了那裏。
麗妃站在暖閣跟前,身邊的兩個宮人給人整了整匆匆而來的宮裝,門前的小太監高聲通傳:“麗妃娘娘到。”
坐於內室正在行閱奏疏,處理政務的顧修從桌案前抬起頭來,擱下手中朱筆,起身迎了出去。
這些日子以來,
顧修一直在做著登基前最後的準備。
擬定先帝尊諡,安置先帝後宮是第一位的。
“麗母妃,您怎麼過來了?”顧修朝麗妃略施一禮,口中尊了一句麗母妃,昔年先帝顧鴻未允麗妃所請,他隻得稱麗妃一句麗娘娘。而今先帝已去,他便改了口:“可是有何吩咐?”
麗妃雙臂一拖,急忙讓顧修免了拜禮:“修兒,別拜別拜,眼見便是要稱帝的人了。”
“兒臣雖將繼位,孝禮不可荒廢。”顧修堅持著將拜禮行完,將麗妃迎入暖閣外的小廳上落座:“母妃此來可是有何話說?”
“修兒啊。”麗妃端了手邊的熱茶,飲了一口語重心長道:“這幾日宮中的傳言,母妃都聽到了。母妃也知道你和你六哥的情分在,可是這尊封太後的事可不是玩笑。”
“麗母妃此來,是為此事?”顧修落坐在人身側,恭敬道:“兒臣此舉並非兒戲,而是覺得您當得起。”
“傻孩子,母妃何嚐不知你的心思?母妃是商官家族出身,沒那麼多見識。你這幾年的路走得有多艱難,母妃其實都看在眼裏卻幫不上你,就隻能拿你當你六哥一體看待。”
“母妃,兒臣自覺受恩良多,您的一視同仁,讓兒臣倍感安然。”顧修眼神真摯的看著麗妃金氏,鄭重道:“太後之名,您實至名歸。”
麗妃對於顧修而言,更像一個尋常的母親。在她的眼裏,顧修就是和顧攸一樣的孩子,有出息也好,沒出息也罷,想哭就哭,想鬧就鬧,想撒嬌就撒嬌。
什麼雄途偉業,什麼家國天下,她皆可視若無物。她隻在乎她的孩子吃得飽不飽?穿的暖不暖?有沒有什麼小磕小碰,夜裏有沒有著涼。
那種不講原則的偏愛,在顧修少年時那段坎坷的道路上,太難得了。
“修兒既然喚了我母妃,那母子之間也就不必有什麼隱瞞。母妃十六歲便嫁給你父皇了,糊裏糊塗的就過了這半輩子。當初還以為能嫁與太子是多天大的喜事,其實唉"麗妃歎了口氣,滿眼慈愛的看著顧修:“好在上天垂憐,給了母妃你和攸兒這樣的好兒子。眼下母妃年歲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