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罪?他還想治本君的罪,本君在合談書中所說的條件,他難道不清楚麼?”
“依周律,屬邦國主有大不敬者,一應處黔刑之罪,由大周國君廢而再立。如果本官沒有記錯的話,您的親叔叔便是被我朝高!祖皇帝廢黜放逐的。他的罪名是不敬上邦來使,如今您帶著四萬精兵試圖入駐汴京都城,您覺得您該是什麼罪過呢?”韓墨初拿起軟巾擦了擦手,又拿起了一枝更細的蘆葦杆,繼續撥挑盞中的浮沫。
“太傅大人,您有些言之過早了吧?本君和叔父不同,他在山坳裏困了太久了,所以會滿足於你們大周每年的那點施舍。本君從十二歲起遊曆四方,本君見過了你們周人的富足,所以從心底裏覺得不公,你們周人能享受的,我們南滇的百姓憑什麼不能享受。現下南疆前線的境況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南疆境內數百萬的官民百姓的性命如今都在本君手上,你覺得你們大周的皇帝還有資格這般怠慢本君麼?”仡慷朗達端起手邊的茶盞淺淺的啜了一口,輕蔑的勾唇笑道:“還是說你們這位天子是個昏庸無德之輩,根本不把
南疆的百姓放在心上?”
“我大周天子珍視我大周每一位官民百姓的性命,可我大周天子也從不會輕易受人脅迫。”韓墨初擱下手中的蘆葦招呼身邊的小太監將茶盞端到了仡慷朗達麵前。
仡慷朗達接過茶盞,驚異的發現在這隻赤紅色的瑪瑙盞子裏,韓墨初以綠色茶湯為基,以奶白浮茶為墨,調出了一副精致的茶山水。
在這一隻直徑隻有三寸的茶盞中,山河日月俱在。將這隻茶盞端在手中,竟會給人一種執掌乾坤的錯覺。
“太傅大人您做茶的手藝不錯,不過您有一句話說錯了。本君來此是合談而並非脅迫,說白了隻是一場交易。隻用這四個洲郡的土地換你大周數百萬人的性命,這個買賣,不虧吧?”仡慷朗達端著手中的杯盞輕輕晃動,看著杯盞中的茶湯動蕩,涇渭氤氳,不禁揚起嘴角:“大周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可即便人口再多,也禁不住這樣日亡數千吧?”
“您說這話不假,隻是您開的條件我大周不會答應,也不可能答應。”韓墨初從座上起身,兩旁邊服侍的小太監立刻將他挽在手上的衣袖放了下來。他款步走到仡慷朗達跟前,指了指他手中的茶湯道:“我大周的江山,就像這副茶山水,哪怕隻缺一分,就不能成畫了。這些是祖宗基業,一星半點也不可讓與旁人。”
“那照韓太傅的意思是,寧可讓南疆一地化為死城,也不肯讓出一分了?”仡慷朗達說道。
“ 既然國主說這是場交易,我大周自然也有我們自己的條件。”
“哦?太傅大人說話可能做主?我今日若同你談了條件,轉日你們大周天子不認怎麼辦?”
“這一點國主安心,本官就是奉天子之命來與您合談的,條件自然是已經請過聖旨的。”韓墨初頷首溫笑,讓人如沐春風。
“既然如此,那太傅大人說來聽聽。”
“本官聽國主大人的意思,是覺得南詔境內太過貧瘠,想讓南詔百姓與我大周百姓過上同等的生活。依本官看,也不必如此大動幹戈,我大周會將南詔納為國土,改稱南
州。從今往後南詔百姓便是我大周百姓,我大周天子自然會顧惜他們中的每一個,讓他們有飯吃,有衣穿,南詔的孩子也和大周的孩子一樣。”韓墨初笑意更深:“不過條件是,你們仡慷家從此不可再在南詔稱王,陛下會給你們一個靖南侯的爵位世襲罔替,讓你們繼續安享富貴的。”
“你做夢!想這麼輕飄飄的就吞了我南滇,你也把事情想得太便宜了!”仡慷朗達氣急敗壞的拍得桌麵一震,桌上放著的那盞茶湯也被濺了出來,盛怒之下的仡慷朗達一把抄起那副被韓墨初比喻為大周江山的茶山水,冷笑道:“你等著瞧吧,本君會讓你看著本君,怎麼一口一口吃掉你們這大周的江山!”
仡康朗達豪氣幹雲的仰頭將手中的瑪瑙盞子喝了個幹淨,他喝不慣大周的苦茶,總覺得有一股讓人難以言表的澀味兒。
韓墨初目不斜視額看著當下的一幕,嘴角的笑意愈發深重:“仡康國主敢隻身一人當著本官的麵前說這話,看來的確是勇氣可嘉。”
“太傅大人此言差矣,本君反倒覺得您的膽子更大。”像仡康朗達這樣的外族人,並沒有隨身佩戴汗巾帕子的習慣,隻能用指腹擦去了嘴角上沾染的茶漬:“我仡康朗達隻有一條命,可你們大周不同,現下南疆邊陲日日都在死人,太傅大人竟然還有閑情逸致在這裏點茶,與本君談條件,這膽子難道還不夠大麼?”
“仡康國主今日不接受我方的和談便罷了。”韓墨初十分自然的避開了仡康朗達的挑釁:“陛下臨行前也吩咐過,說是南詔山高路遠的來此不易,不如就在京中多留幾日吧,我國朝自會派遣身份尊崇的皇親接待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