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靜止了兩秒鍾,滑板青年低頭微笑著解釋:“是等著給你結醫藥費呢,手沒事吧?”
他那件騷氣的皮衣隻是堪堪地搭在手臂邊,被扯壞的領口處垂著兩條帶子,瑩白的皮膚連同大片精致的鎖骨一起露在外麵。
習慣規整的良昭有些見不慣這樣的放浪形骸,眯了眯眼淡漠回應:“養養就好了,不用介意。”
青年正想開口說什麼,視線無意地落向良昭的衣袖,隨即便難受得蹙起眉頭,連額角的細汗也多了一層。
良昭不解地低下頭。或許是在剛才幫忙過床的時候,不小心擦到那孩子摔傷的額頭,被幾塊殷紅的不規則血跡染髒了袖口。
“你暈血?”
根據青年的症狀表現,良昭做出了合理推測。即便剛才做應急處理時他一點都沒瞧出來。
“那,你看另一邊吧。”得到對方確認後,良昭朝著分診台揚了揚下巴。
忠告來得突然,年輕男生摸不到頭腦,下意識朝著相反方向看去。這一回頭,剛好和某位緊急就醫的外傷患者對視在一起。
那男子的半張臉皮都蹭得血肉模糊,竟還有一根細長的鐵釘紮進了他的右眼裏。
“嘔……”
跑酷青年唰地別過臉來,頭暈目眩的感覺差點讓他把腳下的滑板踢出去。一雙朗星樣的眼睛死死盯著良昭,把嫌棄兩字都寫在了腦門上。
良昭麵無表情地瞥了那病患幾秒,又看向全身汗毛豎立的小子,動了動上唇,毫無感情地回應:“我已經提醒過你了。”
“……你還看?”青年好不容易緩過神來,擰眉震驚於他的淡定。
從前身為特殊部隊的專技軍醫,這點程度的外傷良昭見得太多,甚至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些漠然。
病患走遠,青年終於恢複了正常呼吸速率。他拍了拍袖上的灰,然後摸出了手機晃動兩下。
“不管怎麼說你剛才救了我。如果半點都不負責的話,我心裏實在過意不去。加個聯係方式吧。”
“手機沒電了。”良昭說的這是實話。
年輕人點亮屏幕,邊熟練地單手打字,邊再開口:“那就說微信號,我加你。”
“不記得。”
此話就有點假了。
可如果不是因為這種張嘴就來的假話,或許良昭的通訊錄早突破了上限。
青年這才低頭輕嗤,理解到了對方不著痕跡的推拒:哦,嫌麻煩而且沒興趣。
他的笑意酥癢,臉上沒有分毫被婉拒的尷尬或不悅。參破不說破,隻識相地做了個揮手動作。
良昭禮貌性頷首,剛走出幾步,背後又傳來耳熟的聲線。
“我叫淩玄。”
披著小皮衣的青年在分診台借紙筆寫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兩三下折成一架紙飛機。
那片白而輕薄的紙翼從指尖飛離,在半空中滑出一道搖搖欲墜的弧度。
而後在良昭停步轉身的瞬間,準確地插埋進了他的風衣領口。
淩玄環抱著手臂,扯出一抹偏要故意撞南牆的劣性笑容,用勸誘卻不佻薄的聲音開口。
“還是留著吧,你會後悔也說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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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疼痛使良昭整夜都睡得不安穩,多年如一日的規律作息還是讓他在早上六點半準時睜開了眼睛。
因為著實不方便的右手,平常普通的晨起程序進行地異常艱難。簡單吃了口早餐,又塞了自己兩片止疼藥,直接拎著外套出門上班。
“良工早。”
“早。”
這個時間,研究所內的同事來得還不多,良昭隻象征性地回複了幾句問候。
徑直到辦公間披上白大褂,在修長十指上戴好手套,掩蓋住袖口露出的一截白紗,像往常一樣走進實驗室。
研究所的日常就是泡在各種數據裏,除了食堂和辦公室幾乎不用涉足別處,寡淡卻不容閃失。
直到短暫的休息時間,同事間的聊天才開始了實驗以外的話題。
“昨天你們聚會怎麼樣?我也想去啊,可正好撞上家裏老人過壽。”
“昨晚的氣氛特好,就是可惜,沒聽到往生的新駐唱。好像有個跑酷的社團把樓上清吧連包一個星期了。”
“可真是有錢,這得揮金多少啊?每天十幾二十萬起談?”
同事們的談論並非誇張。往生是a市最有風格也最吸客的娛樂場所,在夜場街區裏是一家獨大的存在。
“現在的大學生多會玩啊,哪像我們那會兒死讀書就奔著往上考的。”某位博士專員笑著感歎,話間忽然想起了什麼,轉身過來。“誒對了良工,你弟弟這個月剛上大學吧?也是在a市嗎?”
未等良昭回複,已經有女同事幫忙宣揚:“良工弟弟是a大計算機係的,鄰省的高考探花。何工,你這消息是不是太滯後了?”
良昭沒有加入討論,自顧自用左手輕輕搖晃著一劑淺藍色的溶液。仔細核對了遍數據結果後才把試管放回架子裏。
“我今天有些私事,想要提前離開,下午也不一定會回來。組裏如果有急事的話可以直接打給我,其餘的就等下周再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