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 奪得千峰翠色來(四)(1 / 2)

聶慈既已下定決心, 就不會輕易動搖,三日後,她打點好行囊, 直接往隱泉窯口的方向行去。

隱泉位於城外的玉龍山上,不僅位置偏僻, 緊鄰懸崖的窄路也異常險峻, 平日裏根本沒有車馬通行, 畢竟牲畜一看到深不見底的懸崖便被嚇破了膽, 非但不能運送重物, 反倒平添危險。

因此聶家每次燒好了瓷器,都由心細穩重的力工從山中挑出來。

聶慈走在狹窄陡峭的山路上, 四周鬆柏橫斜, 鳥鳴陣陣, 偶爾還能聽到潺潺溪流的聲響, 讓她不由彎了彎唇。

前世顏舒棠之所以找來賊匪綁架原身的女兒,是為了得到弄影瓷的配方, 可最開始, 原身並不知曉配方在自己手裏, 畢竟聶老爺子彌留之際, 也沒有提及此事,就連聶父都覺得聶老爺子是病入膏肓, 神誌已然不太清醒了,才沒將釉料的配方說出口。

事實上,當初覬覦弄影瓷的商戶不知凡幾,為了家人的安危,聶老爺子便把配方刻在了孫女的胭脂盒上。

那隻胭脂盒用了弄影的釉料,也許是燒製過程中發生了窯變, 表麵多出了不少雜亂無章的花紋,既不光潤也不美觀,但這畢竟是祖父留下的作品,原身格外愛惜,一直將胭脂盒留在身邊。

後來有一日,她不小心把胭脂灑在外麵,胭脂盒粘著正紅的色料,在原身掌心留下了一小片字跡。

原身覺得詫異,便將胭脂均勻塗抹在瓷盒表層,印在潔白如雪的紙上,立刻便顯現出弄影瓷特殊的釉料配方。

原來胭脂盒表麵上看似雜亂無章的花紋,實則囊括了字跡的筆畫,字跡的紋路深些,餘下花紋稍淺,肉眼無法分辨出差別,但隻要以胭脂盒蘸取色料印在紙上,便可勘破謎題。

那會兒原身已經認清了孫家人貪婪自私的秉性,她不敢聲張,用軟布將所有的胭脂痕跡擦得幹幹淨淨,打算借助弄影瓷的釉料配方扶持聶家東山再起,豈料她與聶父聶母的談話被顏舒棠聽見了,最終才釀成惡果。

想起那個尚在繈褓中的嬰孩,聶慈隻覺得胸臆間翻湧著一股鬱氣,她蹙了蹙眉,曲起指節輕輕叩擊懷中的胭脂盒,好半晌心緒才平複下來。

聶慈走了足有兩個時辰,方才到達隱泉窯口。

隱泉的管事姓徐,前日便接到了聶父的書信,此刻看到扮作男裝打扮的聶慈,他隻覺得無比頭疼,就算聶慈是他親眼看著長大的,對窯口的一切頗為熟悉,終究也隻是女子,怎能插手燒製瓷器的過程?

“你爹是糊塗了不成?為何非要把你送到窯口?還挑了隱泉這個荒僻的地方!我這裏吃的是粗茶淡飯,住的是破爛草房,和昌州城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徐管事不斷揉按著額角。

“徐叔放心,我絕不會給您添麻煩,隻要給我一間空屋,連飯食都無需您費心。”

聶慈語氣格外誠摯,可惜徐管事並不相信。他在前引路,將聶慈帶到臨近竹林的小院兒,努努嘴道:“近幾日你就住在這裏,什麼時候熬不住了,跟我說一聲,我派人把你送回聶府。”

為了讓聶慈盡快知難而退,徐管事挑選的院落格外陳舊,不僅雜草叢生,屋頂還破了個大洞,趕上陰天下雨,床褥能濕一片。

聶慈笑著道了聲謝,抬腳邁進小院。她將包袱放在藤椅上,絞濕了抹布擦拭房內的塵土,等收拾妥當後,又走到窯口,向窯工借了木梯和瓦片等物,自行將房頂修補好。

徐管事再次來到小院前,看到頗為整潔的院落,整個人都愣住了。

“聶慈,你、你找誰收拾的?”

“我從窯工那裏借來了木梯、鎬頭等物,先修好了屋頂,又除去了院內的雜草,還順手將阻塞的煙囪通開了。”

徐管事雙眼瞪的滾圓,他做夢也想不到聶慈居然如此能幹,聶家雖然算不上富甲一方,但家境還算殷實,作為家中唯一的女兒,聶慈無論如何也不該插手這些粗使活計。

難不成是被孫家人苛待了?

徐管事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他歎了口氣,“罷了,你想留就留下,待會和我一起去窯口用飯,這裏的窯工大多出身貧苦,也都踏實肯幹,隻是在燒瓷方麵沒什麼天賦,這才做不出品相上乘的瓷器。”

聶慈明白,短時間內徐管事應該不會驅趕自己,接下來隻要她調配出適合的釉料,便能提高聶家瓷器的品相。

過了半刻鍾功夫,聶慈右手抬起木梯,左手拎著鎬頭,就這麼走出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