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老爺子的生日是在三月底, 剛過完年才一個多月,戚老爺子的七十歲生日就到了, 常道“七十古稀”, 又是一個逢十的年歲,戚家自然也開始忙了起來,戚家和沈姑父一家各自分工,雖然事情很多, 但都謹謹有序,沒有出什麼差錯。
跟家裏人一對比,戚老爺子可就顯得太悠哉了,每天樂嗬嗬的在吳通的陪伴下,去找其他家老爺子們下下棋、打打太極,一點都沒有緊張感,像是根本不覺得七十大壽是什麼特殊日子似的。
要不是某天晚上,戚昭寒起夜上廁所時, 從房門縫隙裏看到失眠的老爺子拿著相片念念有詞, 戚昭寒也以為老爺子是不在意的。
老爺子是不愛照相的,除了全家福外,他隻照過一些跟戚家奶奶的雙人照片, 他的整個房間裏也隻有一張放在床頭櫃上的相框。
是和戚家奶奶在戚父婚禮上的合照。
也是他們兩人一起照過的最後一張合照。
戚昭寒當時沒有推門進去, 隻是默默站在一旁看著, 他沒有見過奶奶,早在他哥五歲的時候,奶奶就去世了, 但他曾經聽爺爺說起過奶奶的事情,那時候他還小,什麼都沒有記住,隻記住了爺爺臉上的懷念神情和那一聲歎息。
小時候的歎息聲和那天晚上他聽到的歎息,重合了。
戚昭寒也不知道自己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悄悄回了房間的,老爺子確實老了,頭發多了很多原本沒有的白發,臉上的皺紋又悄無聲息地多了幾道。
老爺子自四十七歲跟戚家奶奶生死兩隔,五十二歲時又含辛茹苦地帶著兩個小孫孫長大,到如今已經有二十三年了,二十三年了,他該有多孤單?
那天晚上,戚昭寒想了很多,最後卻也忍不住有些遷怒於自己父母,在戚老爺子這方麵,他們確實虧待了許多。
直到某天,戚老爺子驚訝的發現自家小乖孫最近黏人的很,每天都會陪在他跟前說會兒話,像是怕他寂寞了似的,戚老爺子一邊開心一邊又怕乖孫天天待在家裏會悶壞,每天都在攆著孫孫出去玩。
戚昭寒當然不聽他的,每天做完試卷就雷打不動的陪
著老爺子,外出時間大大減少,其他人倒還好,顧澤可遭殃了,若是在其他地方,他還能厚著臉皮去,偏偏戚昭寒一直待在戚家,而麵對戚昭寒的長輩時,他總有些心虛感。
時間就在顧澤的心急如焚中過去,直到戚家舉辦的壽宴來臨。
這次來的人比戚昭寒那次隻多不少,其中除了戚家交好的家族、集團的合作夥伴外,還有戚老爺子的好友、戰友或者他們的子孫,甚至為了更熱鬧些,還邀請了其他城市的一些家族,所以這次的宴會直接開在了戚家名下最大的那處莊園,也是c城最大的莊園。
這座莊園不僅大,而且就建在繁華區,是一座別墅群的中心,因為舉辦宴會的原因,物業和安保們緊急挪用了一座大型地下停車場以供來賓停車。
戚昭寒本來是計劃全程陪著老爺子的,老爺子卻不樂意了,硬是推著他讓他跟朋友們去玩。戚昭寒不想讓老爺子在壽宴上不高興,隻得順從地答應了。
他本想找陶書然,一摸口袋卻發現手機放在他哥哥口袋裏了,宴會上到處都是人,戚昭寒環視了一圈,隻得放棄了這個想法。
還不如去花園坐一坐,皺眉看了眼喧鬧的人群,戚昭寒下了決定。
………………
在應付完一波又一波搭訕的世家子弟後,顧澤抿了一口香檳,不著痕跡地看向大廳正中,那裏站著他的小寒。
可他這次的注視撲空了,那個清冷如月的少年不知道去哪了,就這麼一會的功夫,就從他的視野裏消失了。
顧澤攥緊酒杯,目光逡巡著人群,直到看到門口那個熟悉的背影,他隨手把酒杯放在身
旁的桌子上,起身追了出去。
這個時間點,天已經黑了,好在花園的路兩旁有古樸的小路燈,雖然不太明亮,但也能照得清楚腳下的路。
戚昭寒順著鵝卵石小路一直往前走,路兩旁是花匠精心打理的花叢,現在還沒有開花,隻有葉子。這裏他上輩子曾住過一段時間,小路的盡頭是小人工湖,湖旁的草地上有一個秋千,他想過去坐坐。
看到白色秋千架,戚昭寒眼睛一亮,步伐微微加快。
這裏跟他記憶裏一模一樣,秋千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創意,跟這裏的景色相得益彰。
戚昭寒擦了擦塵土,然後坐了上去,腳微微登地,秋千晃了起來。
顧澤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少年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坐在白色秋千上,精致的臉龐微微揚起,眼眸緊閉著,一臉虔誠,像是聖潔的天使在沐浴月光,而秋千兩側的四盞路燈讓戚昭寒看起來甚至有些透明。
他呼吸微微一窒,突然生出一種恐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