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後,車子停穩,池歆跟著下車,這才有機會觀察周遭環境。
這裏與江南的溫潤不同,幹燥有風,入目都是北方的蒼勁植被。近前的宅院依山傍水修建而成,從山腳延伸到半山腰,亭台樓閣巍峨叢立,院落套著院落,最外圍還有堅實的圍牆,比一座城池絲毫不差了。
聽說北方蠻族會南下衝入關內劫掠,因此北方世家大族都會聚族而居,興建高牆大院,堡內有專門的私兵護衛防守,防禦力比縣城和官方要塞絲毫不差。若真有戰亂,依附大族的平民百姓會躲入這樣的堡壘避難,就算是蠻族鐵騎也很難攻破。
今日他終於親眼見到,實在是震撼。與風家堡一比,聖教那邊的房舍就顯得粗糙太多,遠不如這裏雕梁畫棟的精美。
可是這與池歆原主記憶中的池家大宅相比,似乎還少了婉約與細膩。若論真正的豪宅,融彙了山水園林的精雅,或許隻有江南那般富庶的地方才能營造出來了。
池歆一想自己要在風家堡內為奴十年,以後有的是機會仔細看,便不敢再東張西望,而是低著頭,順從的跟著仆從走角門,進了相對樸實的下人院落。
帶路的仆人如鋸嘴葫蘆什麼都不講,隻讓池歆領了兩套風家仆人的衣飾和一床薄被,就把他送到一處看似荒廢已久的偏院。
偏院中早已等著一個管事,五十來歲的樣子,鬢角斑白。
這管事自稱風重,是堡中的管家,上下打量了一眼態度謙卑衣著樸素的池歆,小心掩飾著心中些許詫異,指著那屋頂長滿野草的房子,故意用傲慢的腔調說道:“小子,不管你以前什麼身份,現在都是風家的下人,歸我統管。從今天起,你就先住這裏吧,趕緊收拾一下換了衣服,我帶你去拜見老夫人。”
池歆很是上道,作為普通奴仆,按照慣例應該很少見到家中正主,那位老夫人估計也是這次去拜見了,往後可能都不會再見到。以後吩咐他做事對他進行管束的就是這位風重管家了,他要乖乖看風重的臉色,才能有好過的日子。
縣官不如現管,這些經驗沒人教,全是池歆當藥奴那會兒領悟的。他急忙聽話的拿著東西,手腳麻利的進了分配給他的屋子。
其實四壁斑駁的房間裏也沒什麼可收拾的,一張床鋪,掉了漆的木桌木椅,簡單的日常用具雖然不是一應俱全,對一個普通下人來說也是足夠了。
池歆沒想到自己居然能住單間。這可比聖教中四麵透風幾十個奴隸擠在一起的奴棚條件好太多了。他滿心歡喜拭去床上的積灰,放下被褥,換上風家仆人的服飾。這套服飾是青布粗衣,略肥大了一些。衣服怕小不怕大,這樣如果省著點穿,幾年後他長高長胖了反而更合適。
他瞥了一眼其他地方的塵土和牆角的蛛網,心想還是回來沒事時再清掃,不能讓風重管家等太久。
“這院子裏沒有別人,隻你一個人住,倒也清靜。”風重在外麵等著,見池歆出來似笑非笑的模樣,猜著這池家公子倒是挺隱忍的,這荒廢的破爛屋子居然沒能嚇倒他?
於是風重又繼續說道:“每日午時和酉時,你就到適才領被褥的那個院落去,與其他的仆人一樣領飯食。早上廚房是不起大灶的,你可以頭天晚上帶些吃食回來,早上自己熱了吃。”
說是這麼說,風重卻沒給池歆發爐子或木炭。沒法生火,一個人住在這裏,怎麼熱吃的?以後池歆能有口殘羹冷飯就不錯。如此餓上幾頓看這池家公子是否還能熬得住?
“是。”池歆恭順地應了一聲,心想居然每天能領到兩頓餐飯,那早上吃不吃都行。所以他壓根沒想著早上加熱飯食這回事。至於人家沒給發爐子木炭,他也毫不在乎。風家堡雖然在北方,不過感覺比聖教那邊的山上氣候溫暖一些。就算冬天下雪,也冷不到哪裏去吧,何況他還領了鋪蓋呢。
住是獨門獨院,穿是發了兩身衣服還有被褥,沒說不幹活就沒飯,那意味著他隻要能動自己走去那個院子,一天就可以領兩頓飯吃。這生活未免太愜意了一些,池歆滿意的微笑,真誠道謝:“謝謝您,這裏確實清靜,在下也很受照顧。”
風重哪知池歆的評價標準低的離譜,隻道是這孩子覺得受了委屈卻為了麵子說氣話,他也不寬慰,隻是按老夫人交待的說道:“風家沒有人看著你,哪一天你住的不滿意覺得委屈了,大可以一走了之。”
“我不會走的。”池歆堅定的回答,包吃包住,做的還是他熟悉的奴仆之事,這麼好的條件他為什麼要走,他瘋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