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段路,雨勢仍不見小,池歆模模糊糊看到迎麵來了一輛馬車。
下雨天道路泥濘,就算是有馬車,車軲轆壓入爛泥中,馬兒淋著雨奮力拖拽,體力消耗大,比晴天難走的多,若不是急著趕路的人肯定不會出門。
趕馬車的人穿著蓑衣,吆喝的聲音很急,顯然是有急事。
沒想到那車子到了池歆近前的時候突然停下,車門打開,有人焦急的喊道:“四弟,快上來1
居然是大哥池斐?他這麼急往風家堡來,難道是專程接他?原主的記憶中,從沒有覺得與大哥有這麼深厚的感情。
池歆被拉上了車廂內,濕淋淋的雨傘放到了車椽上。
“四弟,你受苦了。”池斐親手遞上了布巾,卻發現池歆全身幾乎都濕透了,不是擦擦就行的事,於是他吩咐車夫,“快回到鎮上客棧,再讓小二他們準備沐浴的用物。”
車夫應了一聲,掉轉車頭。
等到了鎮上客棧,池歆才認出來這位車夫居然是當初接他下山,送他去碼頭的池力。在原主記憶中,池力原本是跟著父親的家仆,後來池斐長大每每出遠門辦事,都是池力跟著,父親才放心。
“四弟,你先沐浴,別著涼,換了衣物咱們再說話。”池斐擔憂的說了一句。
鎮上的客棧簡陋,池斐雖然已經住的是最好的上房,裏間外間也隻是個木架子隔斷。關上了最外邊的房門,浴桶放在了外間。池斐坐在裏間的椅子上,浴桶那邊一覽無遺。
若是在池家的大宅院裏,池斐每每沐浴都有專門的房間,不僅是常規的沐浴之物,水中還要灑了花瓣,周遭點著熏香,天冷了加炭盆,天熱了置冰塊,有小廝或丫鬟服侍。如今出門在外,隻好將就,卻也盡量會拉上一層帳幕,求斯文雅致。
池力知道大公子的習慣,正在那裏弄帳子,卻見池歆已經脫掉了上身衣物,放到了旁邊的衣裳架子上。
池歆並不覺得當眾脫衣服有什麼問題,藥奴平素就是衣不蔽體,甚至眾目睽睽之下被勒令脫掉衣物受罰。屋子裏除了大哥就隻有池力,同為男子,有什麼好避諱的?再耽擱熱水涼了就不舒服了。
但是池斐第一次見四弟身上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疤。新傷才剛收口紅腫猙獰,壓在一些淩亂的舊傷痕上,觸目驚心。他知道那些舊傷是將近兩個月前,父親在祠堂裏的責罰。
就算是池家最不受寵的孩子,四弟也還是公子的身份,誰又想到風家為奴十年?四弟估計是不願的,才被父親狠狠責打,實在是太可憐。
如今四弟身上的新傷,定然是風家的人故意折磨欺淩。可一路上,四弟什麼都沒說,什麼也沒問,沉默安靜的就像不存在一樣。他是否已經對父親、乃至整個池家失望透頂了呢?
池歆其實緊張的不知道該對大哥說什麼好。索性大哥一路上什麼也沒問,他就乖巧的當擺設。還以為要冒雨趕路,結果坐車子省了力氣,能沾光洗個熱水澡,實在運氣不錯。等洗完澡,大哥問什麼,他如實答話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