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誌記載,鹿巷村建於清道光年間,百姓種田耕地以過活。
民國二十六年,夏。
“小丫頭,坐門口幹嘛呢?”
年青人扛了把鋤頭,笑嘻嘻地問坐在凳子上剝毛豆的小姑娘。
“表叔。”小丫頭應了一聲,指了指天:“快下雨了,你別去田裏了。”
“沒關係的。”年青人抬頭望了望青穹:“你看天邊有烏雲是吧?其實,它飄飄就遠了,連一滴雨都不會下。”
“隨便你。”小丫頭又低下頭來盯著手中的毛豆。
年青人笑了笑,繼續向前走。
小丫頭姓劉,年青人是她的表叔,叫何奕生,今年未到二十,媳婦沒有,破房子倒有一間。
“哼~哼~”何奕生唱著小調,悠悠地走向了田裏。
今日多雲,沒有太陽,對於夏天來說倒是好得很,微風,少了些悶熱的意味。
何奕生挽起褲腳,在田裏耕了兩下,“哈哈”呼了幾口氣,昨夜裏沒睡好,動了動就覺得疲憊不堪,他往遠方走幾步,打算歇息一會兒。
“嘩啦啦”。
突然下起了暴雨。
他想跑回家中,但是雨下得極大,怕是來不及。正瞧離前麵的矮山坡挺近的,避遠就近地匆忙跑了過去。
他以前也沒來過矮山坡,老人們說山坡內有個洞穴,陰暗潮濕,常有蛇蟲鼠蟻。不過外頭這麼大的雨,就算洞裏有妖魔鬼怪,他也會躲進。
驟雨不休。
何奕生找到黑漆漆的洞穴,鑽了進去。
他懊悔萬分,就不該太過自信,聽了那小丫頭的話,現在不好好的待在家中嗎?
“嗨……”歎了歎氣,何奕生等待雨水小些,就趕回去。
洞口很小,乍看很淺,進去還是很淺。
他背靠著洞壁,開始思考起自己的田地,下這麼大的雨,淹了田地,莊稼都活不成,看來,今年又不好過了。
向前望去,雨意濛濛,水汽彌漫。
“撲通”。
大雨淋漓中,一隻小兔子蹦跳著,似乎在躲雨。
何奕生往後躲了躲,不動聲色。小兔子沒有注意他,果然躲了過來。
“誒1他張開雙手,揪住兔子的脖頸處,一把拎起來。打量了一下,是隻灰撲撲的野兔,沒什麼肉的。
兔子使出渾身解數,在手中不停地撲騰,奮力抗拒著。
“今晚可以開葷了1
何奕生噗嗤笑出來,另一隻手揉了揉自己扁扁的肚皮。
兔子喪失了力氣,但依舊沒有放棄,扭動著小小的身子。
何奕生覺得兔子有些不對勁,他仔細瞧了瞧,兔子的腿上破了個口子,還在滲出血跡,難怪剛才看它蹦躂地不是很利索。
“在哪兒破的腿?”
明知它不會回答自己,何奕生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他本來可以去學堂裏念書,奈何家中父母意外過世,留下他一個人種田過活,一個人燒飯,一個人住著破屋子……
“算了。”
何奕生放下兔子,想,吃葷又如何,也沒有可以陪伴的人,吃什麼都是一樣的,這輩子注定是個莊稼漢,也不會成為省城裏的富貴公子。
兔子脫離束縛的那一刻,突然活了過來,往前麵猛地一衝,與雨水融為一體。未至片刻,雷電轟鳴,白亮的閃電劃破天際,它悄悄縮了回來。
第一次見到如此怕雷的兔子,寧願與人相近,也不與雷相近。
何奕生揪了揪它的兔耳朵,它敏感往後躲。
“過來。”
何奕生不過它的反抗,攬過它,抓住它的小短腿:“傷口還在流血。”說著,從懷裏掏出了用來擦汗的麻布汗巾,“嘶”,扯下一塊碎布,在它的腿上纏繞幾圈,綁了個極醜的結。
兔子不安分地動著,踹了他幾腳。
“小兔子不識好歹埃”
他放開兔子,看它又幽幽地縮了過去。
夏天雷雨總是突如其來,來的快去的也快,半柱香的辰光,雨水漸漸散去,田裏的莊稼濕潤了,搖搖晃晃,滾落顆顆晶瑩。
何奕生看著差不多,抬起鋤頭準備回去。
“小兔子,再見嘍1
兔子望著他的背影,顫抖的身軀慢慢緩和。
何奕生走到隔壁門口,發現小丫頭搬走板凳,坐到屋內去剝毛豆了。他揮了揮手,喊道:“小丫頭,我今兒差點抓到一隻野兔。不然,給你們送點葷腥。”
“吹牛。”小丫頭看也不看一眼,自顧自撥著。
他無奈笑笑,回家放下了鋤頭。
幾日後,何奕生又在自家的破屋前見到了這隻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