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胸口,插上了一隻胳膊。
血液四溢,鮮豔奪目,像是綻放了一朵絕美的花。
“噗。”
鬼物嗆了嗆,嘴角邊滲出血跡。
“你……”
她回過頭去,望向遠處的溫蔓。
“你……竟然,寧願失了一隻手……也要救她……”
胸口的手臂漸漸消失,剩下空缺的大洞不停流著血。洞一點點往內蔓延,仿佛硫酸一般,五髒內腑都被侵蝕了。
她撫住胸口,跌坐在地上。雖為半妖半鬼,也是有了實體,抵不住千年老鬼的致命一擊。
哈哈哈……
她又笑了。
身體前傾,緩緩倒在了地上。
纏繞的黑氣散了,隻留孤零零的,醜陋的模樣。
她轉了轉眼珠子,似乎回到了從前。
奕生……
那年,她初得靈性,被帶刺的枝杈劃破了腿。
突如其來的暴雨,躲進矮山坡的洞穴中,卻遇到了何奕生。
他沒有害她,還幫她止血。
她給他送白菜,他拒絕了;她給他送蘿卜,他也拒絕了……真是奇怪,明明知道聽不懂,還給她講了好多好多故事,滔滔不絕,眼睛笑成兩道彎月。
她仔細瞅著他,覺得他黝黑皮膚下的麵孔如此好看。
可是,他死了。
屍體被埋在鹿巷村的樹林中,聚陰縛魂,永遠無法投胎。
他的魂魄泛著黑氣,渾濁不堪,誰也不識,隻一昧遊蕩在樹林中。
她陪在他的身旁,本來微薄的修為更本無法修成人形,不過在聚陰之地,長年累月,竟意外地修得一副人不妖不鬼的詭異狀。
真是醜陋。
修成形,便要去報仇,不曾想,時光匆匆恍恍,鹿巷村早就換了模樣,曾經的那些人都已經去世。
她放下仇恨,想著,就此,也罷。
是她鬆懈了……那個小孩來掘墳的時候,她化成原形在田間安眠。
掘開墳,不但何奕生的屍骨暴露了,陰地的地脈也剛巧被破開,這裏埋著的所有亡魂,都在一點點變透明,慢慢消散,乾坤之中再無痕跡。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這樣消失。
她給他輸妖力,一切都無濟於補。
她錯了,鹿巷村的人,過了多久,都不會改變可惡的本質。
她殺了掘墳的小孩,抽走了他和他父母,以及其他幾個村民的魂魄,把他們困在樹林中。她要害死所有人,讓他們陪葬。結果半月前,來了一個黑袍人。
黑袍人似乎什麼都知道,告訴她,既然抽了魂魄,便做些有用的事。有一秘法邪術,喚做噬魂五行陣,按奇門五行分布,以魂魄為祭,留一引,可讓此處重回聚陰寶地。
她本不信,那黑袍人手一揮,何奕生就有了些許意識。
她高興極了,雖不知黑袍究竟從何而來有何目的,也懇求他教授自己布陣的辦法和要求。
黑袍說,且耐心等著,日後,引子會自動送上門來。
煞氣極重的便是。
……
她做過很多壞事,皆是為了與何奕生在一起。
最後,卻連魂魄都保不篆…
也罷,她也要死了。
或許從剛開始,當雷電轟鳴,驟雨衝刷著鹿巷村。
洗淨每一寸幼苗,每一株草木,每一方土壤。
她的心,就已歸入塵土。
永久沉眠。
妖也有感情嗎?
她縮了縮身子,卷成一團,化為最原本的樣子。
一隻小小的灰毛野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