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府上沒有了聞人翎,燒飯自然就是周婆子的事情,采蓮榴紅給她打著下手,陸翹則坐在一邊洗著待會要用到的青菜。
“周婆婆,加塊兒冰糖,這樣鹵味會更香呢。”
陸翹伸著脖子觀望著,周婆子無奈地搖頭,道:“什麼冰糖?老婆子我從來都沒見過。”
采蓮抿了抿嘴,默不作聲。
冰糖?富人家才能用得起的東西,陸翹之前跟的主人家看來不比自己差到哪兒去。
陸翹失望地歎了歎氣,“婆婆,是我說錯話了。”
周婆子也沒有多想,對這三個丫頭說起了家常話。
突然,府門被人推開,陸焉拎著兩個竹簍子,半腿高,興高采烈地走了進來。
他大咧咧地鑽進了廚房,對著妹妹挑眉一笑,又問周婆子,說道:“周婆婆,公子說了,讓你煮六隻螃蟹。”
周婆婆連忙擦手,扒開他放在一邊的竹簍子,驚喜地說道:“哎喲,這蟹可真肥,看起來都是母蟹,今兒老夫人可有口福了。”
陸焉不禁扯扯嘴角,這蟹如果不肥,也不至於一隻賣的那麼高。但是,聞人翎就能空手套白狼,靠著那家快要幹不下去的酒樓,蹭了這簍子螃蟹,牛!他佩服!
“怎麼就你一個人?公子呢?”
陸焉倚著水缸,冰冷的感覺讓他齜牙咧嘴,道:“公子碰見同窗了,他嫌我礙事,就攆我回來了。”
陸翹默默點頭,“哥,你確實挺礙事的。”
陸焉握緊拳頭衝她嚇唬了一下,陸翹吐吐舌頭跑向了一邊。
“陸焉,公子遇見的同窗是不是唐公子?”
榴紅插嘴問了句,這唐公子名兒唐杉,正是幫忙在徽州看宅子的那位同窗。
陸焉撓撓頭,不太確定地說道:“大概是吧?”
榴紅直起腰,對陸焉說道:“你快去給公子說一聲,讓他把唐公子給留下來。”
“為何?”
榴紅嗔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翹兒,你來跟你這哥哥說吧。”
陸翹忍住笑,解釋道:“夫人在收拾房間的時候,在瓷瓶裏發現了三根金條,應該是原主家遺留下的,所以就想問問唐公子還有沒有辦法能聯係上原主家。”
陸焉一個沒控製好自己的音量,說道:“你說什麼?三根金條!”
“噓,小點聲,別吵著老夫人。”榴紅訓了他一嘴。
陸焉感歎不已:“這宅子看起來也就普通,沒想到原主家這麼大手筆,連三根金條都能給遺忘。”
榴紅附和道:“誰說不是呢。”
“那我去跟公子說一聲。”陸焉搶走了陸翹手裏的山楂糕,這可是周婆子用純山楂泥做出來的,特別好吃,所以陸翹恨不得踹他一腳,這哥哥從小到大就愛搶自己的東西吃,煩死啦!
陸焉剛出門,就看見了迎麵而來的聞人翎和唐杉,他伸手招呼聞人翎,因為呲牙笑著,他那黑臉看著倒有幾分喜慶。
唐杉笑說:“你這個新買的小廝是個活潑性子。”
聞人翎眼神掠過嫌棄之色,但麵上不露聲色,陸焉這性子,再過幾年,會更討嫌。
“公子,有件要緊事得給你說一聲。”
聞人翎向唐杉側了側身,手臂伸開,示意他先行,看了陸焉一眼,淡說道:“何事?”
陸焉將金條一事說了出來,聞人翎等人難掩錯愕,這金條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攢下這麼多的,聞人翎輕皺眉心,對唐杉詢問道:“唐兄,我怎記得你對我說過這原主家隻是個普通的童生,賣了這宅子還是為了給他兒子攢聘禮,可這三根金條都有的人家,還需要賣宅子麼?”
唐杉也意識到了其中的不對,他麵色微冷,對聞人翎拱手道:“聞人兄,此事有蹊蹺,待我找人仔細查一查,這金條一事,切莫外泄消息。”
陸焉臉上的笑意漸漸褪下,他看了看聞人翎,說道:“這宅子四處都收整過,除了夫人在百寶架上找到的那個瓷瓶外,沒有別的金條了。”
聞人翎眯起那雙眼眸,多出幾分清冷之色,唐杉見狀向他致了歉,這莫名其妙多出來不合身份的金條,有可能背後就隱藏著什麼事情,不是他多想了,而是這金條屬實詭異。唐杉覺得自己辦砸了聞人翎向自己托付的事情,他神色訕訕,說道:“聞人兄,這事兒我會給你個交代的。”
聞人翎托起他的手臂,阻止了他的彎腰,聲音無奈,笑說道:“唐兄多慮了,我並無責怪你之意,當初是我麻煩你在先,又怎能讓你來向我道歉?這金條或許是原主家的祖產也說不定。”
唐杉苦笑,聞人翎沒見過原主家,他可是見過的。那童生根本就不是個頂有錢的人家,他也確實是想把宅子賣了給兒子置辦聘禮的,所以這金條背後的事情可不好說。如果真是那位童生倒也罷了,如果不是,那童生是從何得來的金條,又為何需要賣宅子?
“好了,這事兒等日後再提,今兒我買了肥蟹,陸焉,去,給唐兄拿來六隻。”
“這太多了些。”
聞人翎想起今日辦成的酒樓事情,他輕笑道:“不多,你拿著便是。”他府上以後是不會缺了吃食的。
他說著,就靠近了唐杉,道:“就不留你用膳了,家裏人怕是會追問金條的事情,唐兄,這件事就勞煩你多操心了。”
唐杉是個儒雅的男子,他頷首,明白聞人翎的意思。
聞人翎送別了唐杉,臉上的笑容就淡下,他叮囑著陸焉,道:“這事不要聲張。”
陸焉默默點頭,關上了府門後,跟在了聞人翎的身後。
他看著聞人翎的背影,這人給自己的感覺總是看不透,根本猜不到他在想什麼。如果是旁人,知道這多了金條,不是私吞就是盡快還回去。可偏偏他一下子就看出了其中的不對勁,他這人真是奇怪。
“咦?姑爺,奴婢剛還看見你身邊有位公子,是唐公子吧?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榴紅不過就是一個上菜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回去了,我問過他了,唐杉說會盡快幫我聯係上原主家的。”
榴紅笑了笑,催促著聞人翎快進正堂裏歇息。
聞人翎頷首,陸焉則被榴紅給喊去廚房幫忙了。
他剛跨過門檻,就見到夏妙然正在用筷子戳著那摞在一起的橙黃色肥蟹,她皺著柳眉,看起來正在為眼前的螃蟹兒苦惱,她聽見笑聲,就抬頭望去,含水的眸子瞬間彎起,似月牙。
聞人翎笑說道:“妙妙你等我下。”說罷,就去淨手,隨後就坐在了她的身邊。
夏妙然也不是沒吃過螃蟹,就是吃的不太規矩,舉止有些粗魯,當初還被夏婉然給笑話過,自打那以後,夏妙然吃螃蟹總是小心翼翼的,擔心會被人恥笑。
雖然她在聞人翎麵前從來都不掩飾自己的性情,但心裏頭的陰影總是揮散不去,所以剛才她皺著眉頭掛著憂愁。
聞人翎垂眸,拿起一隻螃蟹,用著手邊擺放的工具,就像是在做雕刻品似的,專注且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