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少言雖然身體依舊虛弱, 但好歹是一條命保住清醒過來了,江孤嶼盡心盡力為他熬藥,不敢有半點差池, 幾乎衣不解帶照顧他, 看著他吐出來的淤血由黑色漸漸轉紅,又喂他喝補血的山藥烏雞湯。
秋少言抓著他的手喝湯,對他的感激自然是無法言喻, 隻是他昏迷這麼多天,外麵恐怕是風雲巨變,他得不到消息,心裏焦急的很,又沒有見到趙崢和長安, 跟江孤嶼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趙崢呢?他不在了嗎?”
江孤嶼手一頓,差點沒有把碗摔了,麵如寒冰。
他幾乎當場就想甩袖離去。
他從千鶴島追苗疆大祭司一直追到苗疆密林, 一路坎坷崎嶇,經曆的重重磨難, 數不勝數,險些喪命於蠱蟲之間, 細說起來足足能說上個三天三夜,總算拿到了幻海神花, 又不敢有半點拖延, 披星戴月, 日夜兼程, 眼睛都沒合上過趕回來,就怕趕不上誤了他性命。
他如此舍命挖心,不求對方感激涕零, 以命相抵,至少眼中也得有他的存在吧。
然而誰曾想到秋少言跟他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問別人,委實心寒了個徹底。
他沉默不言,僵硬著喂完了秋少言一碗湯,秋少言見他麵色不虞,態度轉變極大,心裏後悔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小心翼翼觀察他的臉色,斟酌著要說什麼,便聽江孤嶼冷冰冰的聲音響起:“他要去極樂山莊,就沒有等你告別。”
秋少言一時著急,方才準備的軟言款語被拋在腦後,脫口而出:“那你怎麼沒有留下他呢?”
居然還怪他……居然還怪他!
江孤嶼臉都沉了,內心說不出個什麼滋味,二話沒說,甩袖離去。
秋少言幾天沒有見著他,都是秋家的下人過來伺候他。
他實在後悔又傷心,認真反思了好幾天,才恍然自己開口就是問別人,卻對照顧他的江孤嶼不管不問,就算是個無情無欲的仙人也不會高興,然而一向隻有別人遷就他,他從未嚐試哄過妹妹以外的人,更何況對方可是劍仙,哪能用哄小女孩的方法哄他高興,就連對方唯一有興趣的錢,他都沒有了,因為現在所有家產都是屬於江孤嶼的了。
秋少言思來想去,這才覺得自己身無一物,實在廢柴。
下午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江孤嶼拂袖而去的身影,不住歎氣,也不知對方這一走,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要是他直接放棄自己也好,至少不用卷入他家的血海深仇之中,可是內心總是難過的。
畢竟那是他第一次情動之人,就算是用金錢拴在一起,毫無感情他也願意。
他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屋裏突然多出一個人來,心裏一驚,隨後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喜道:“江孤嶼!”
還好他沒有離開,可恨自己居然都還沒有想好辦法,究竟要怎麼讓他高興起來。
江孤嶼“嗯”了一聲,將他橫抱起來。
秋少言多日未曾與他親近過,此時難免有些慌亂,問道:“怎麼了?”
江孤嶼道:“這裏不安全,去個安全的地方。”
秋少言心裏一緊,問:“去哪裏?發生了什麼?”
江孤嶼道:“現在不宜細說,到時候再告訴你。”
秋少言便不再多問,江孤嶼給他披上外衣,抱著他悄無聲息地離開秋家在青玉縣的別院。
夜風太涼,即使披著衣服秋少言還未痊愈的身體依舊有點招架不住,隻能緊緊摟著江孤嶼的脖頸往他懷裏蹭,汲取他的體溫。
江孤嶼行走江湖十年,並不是完全沒有朋友的,他最親密的朋友,便是清風樓的樓主林青雲,林青雲雖然年近五十,女兒都已經長大,卻是唯一跟他誌同道合的人,倆人是忘年交。
江孤嶼此行,便是帶秋少言來清風樓,將他托付給林青雲照顧。
林青雲自然一口應下,深夜便帶著夫人親自等待,見到人時笑道:“敏行賢侄,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秋家生意遍布天下,跟清風樓多少也有點交情,秋少言與林青雲見過幾次,隻是不熟,此時被江孤嶼抱在懷裏,沒想到他帶自己來這裏,還直接見了主人,難免有些赧顏,慌忙落地回禮道:“林叔叔,叨擾了。”
林青雲是個極為和善的人,笑道:“哪裏,孤嶼的事就是我的事,我還巴不得你常住,讓他也還記得我這個朋友。”
已經是深夜,幾人沒有再多說閑話,江孤嶼帶著他去了早已準備好的住所,下人伺候他們歇下,江孤嶼就要離開,秋少言抓住他的袖子,分外緊張,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江孤嶼,我,我有話跟你說……”
江孤嶼淡淡道:“你說。”
他身上有種十分明顯的疏離感,這種疏離感是秋少言雇他那天起都沒有的,那種冰冷的姿態幾乎要將秋少言凍死,他強忍住心裏的酸澀,將斟酌好的謝語說給他聽,明明一字一句都反複練習了好幾天,說出來卻是幹巴巴的絲毫沒有誠意,一點都不像一個生意人的口舌:“多謝你這些天一直照顧我……”
一長串華麗軟語,說完後他卻自己都恨不得一頭撞死,怎麼跟被人脅迫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