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莊主大壽的前一天, 從清晨開始,便有浩浩蕩蕩的隊伍抬著壽禮流水一般不斷湧入極樂山莊,便是比起王侯嫁女的十裏紅妝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開始看客們還以為是好幾家趕在一起了, 看久了才發現是一家,江南的富裕人家比比皆是,但是這樣大的陣勢還是難得, 眾人紛紛來看熱鬧。
“這在幹什麼?抬嫁妝啊?”
“沒聽說顧莊主還要嫁侄女兒啊?”
“他那侄女兒還小呢,倒是我聽說,那位昨晚就回來了。”
眾人皆是唏噓不已,相視會心一笑,不用想便能猜到是哪一家。
秋家世代經商, 發展到今天,積累的財富真真是富可敵國,不過每一代都十分低調謙遜, 上一代家主秋以良更甚,為人溫和, 從不顯山露水,但每次大大小小的天災人禍都是第一個站出來慷慨解囊的, 出手闊綽得讓同行都擔心他會一朝破產,大有種千金散盡還複來的豪邁。隻可惜秋以良膝下隻有一子, 自小寵溺得無法無天, 雖不至於養成仗勢欺人的惡霸, 但也是繡花枕頭一草包, 正事一樣不會,琴畫玩樂無一不通,十二歲時就知道在天香樓買首次登台的花魁, 跟另一個紈絝競價,愣是把一個隻能算是小美人的花魁叫價到十萬兩,贏了還很高興,包下了在場所有人當晚的花費,論揮霍程度遠在他爹之上,標準人傻錢多,分家看著眼紅,恨得牙癢癢,都說是前世托生來討債的,若是下一代還這樣,積累再多金山銀山也能吃完。如今就算家裏遭逢大難,也不改這毛病,不過是給人祝個壽,恨不得把家產全搬進去。
不過倒是也給眾人提了個醒,秋少言此舉說不定有深意,此次說不定是來聯姻的。
秋家有財,極樂山莊有勢,兩家離得近也頗有交情,雖然顧莊主早幾年就放話要給侄女找上門女婿,但秋少言現在無依無靠,又沒多大本事,委屈一下上門求扶持,不是不可能。
長安花了一上午總算把昨天磨的藥粉藥丸的收尾工作做好,裝在方便攜帶的小瓷瓶中,完事後在樟樹下等趙崢回來做飯,可是左等右等也等不到,終於餓得忍不住跑出去,不管趙崢在哪裏,先找口吃的最要緊。
他在前院撞見了剛剛來到的秋少言,有些驚訝,也挺開心能遇到故人,對方被許多人簇擁著,有關心有好奇也有不懷好意,對方應該早已習慣這種場麵,在人際中應對得遊刃有餘,他的病看來恢複得很好,麵色白皙健康,雙眸明亮,唇色紅潤,從容不迫談笑風生,風流有加,瞧上去很健康,絲毫看不出是個被滅全家的幸存者。
長安用醫者的目光觀察了片刻,發現他眉眼間稍有黑氣,掩不住的疲態,麵有紅暈是走路太多熱的,唇色是抿了潤唇的藥膏,這些都代表從容隻是表象,他隻是在強撐場麵。
作為對方的大夫,長安有售後的職業道德,他暗自點點頭,朝對方走去。
圍著秋少言的人太多,他本來擠不進去,但秋少言看到他,眼睛一亮,笑容更甚,三兩下便打發了圍著他的人,眾人散去後他便大步跨過來,對長安鄭重行了個禮,這才笑道:“長安,真是好久不見,上回多虧了你們兄弟二人,我才能得以撿回一條性命,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長安嚴肅道:“沒事。”他打斷了對方的感激之詞,然後拉過對方的手,搭脈一摸,眉頭便皺了起來。
秋少言本來還含笑著,見他神色嚴肅,也不由被帶緊張起來:“還有問題嗎?”
長安摸了又摸,放開手語重心長地告訴他:“你腎虛,疲累,睡眠少,要多休息,多補。”
秋少言頓時僵在原地,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手都忘了收回來,雖然長安聲音不大,但周圍三三兩兩散著人,哪個沒點武功,耳力絕佳,聽得一清二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父母妹妹皆亡還有心思風流,真是改不了的紈絝,秋家算是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