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3)

我們三個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窗外還是漆黑,沒有亮意,而且黑得讓人絕望,但能隱約看見遠方煉油廠最高處燃燒氣體的火焰。那火焰是這黑暗裏除了樓上鼾聲以外唯一能證明人類氣息的東西,每一次的燃燒都會讓我的心裏有所想法,但是卻不知道在想什麼。

窗外一聲口號,宣告淩晨的到來:“饅頭--肉饅頭豆沙饅頭--”

這是我每天早上都能聽到的聲音。那聲音洪亮而有穿透力,仿佛能把黑夜劈開,當然,劈開了以後裏麵還是黑夜。我從來隻聽到叫賣聲沒見到過人,在大約最早工作的一批人上班去的時候,這聲音會準時出現,風雨無阻地吵醒還在睡的人。但是,這老頭還是很有職業道德的,他的那句“饅頭,肉饅頭豆沙饅頭”從來隻叫一遍,然後就安靜地等候在樓下。需要的人去買,不需要的人醒一下,然後做夢都能夢到饅頭。

我自告奮勇去買饅頭,走下樓以後呼吸到新鮮空氣,還夾雜著木頭燃燒的餘味。我發現黑夜已經不黑了,最遠的天邊開始出現一點悸動,白天要來了。

我走到賣饅頭的老頭那裏,對這個先前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老頭反複打量。老頭見到我問了一句:“小弟弟,這雜貨鋪怎麼沒了?”

我轉頭一看,原來雜貨鋪的地址上有一堆黑色的殘骸,而且已經被衝散,隻在路上撒落一些沒有辦法燃燒掉的東西。我被這壯觀的景象震懾了。

老頭見我沒回答,自言自語道:“哦,難道是政府治理違章建築了?還好我這是攤子,流動的。”

我說:“昨天半夜著火了。”

老頭說:“著火了?”

我說:“對,你沒來真是可惜了。我要三十個饅頭。”

老頭說:“三十個,要什麼餡的?”

我問:“分別是多少錢?”

老頭說:“價錢是一樣的,肉和豆沙的都是五毛。”

我突然間特別想吃肉,我想那兩個人也肯定是這樣,在很久不吃東西以後隻想吃點肉,這也是獸性的體現,況且似乎肉包子比較值一點。

我滿心歡喜地拎了三十個肉的回去。在樓梯上我饑餓難耐,但還是忍住了吃一個的強烈欲望。推開門,那倆人已經在走道裏望眼欲穿了。

我說:“每個人都有十個。”

我將我的十個放在桌上,看著這白花花的饅頭,突然間,我感覺自己餓過頭了,也不餓了。我想怎麼這麼倒黴,早知道這樣在樓梯上就開吃了。我艱難地吃了一個,發現健叔和王超已經吃了三個了。

王超抹著嘴,說:“看來要交好運了,我吃了三個,全是肉的。”

健叔說:“我也吃了三個,全是肉的。”

王超不服氣,說:“你肯定是吃了豆沙的,嘴裏說全是肉的。”

健叔說:“我騙你幹嗎,你不也是有可能吃了豆沙的說肉的?我們這樣,看誰先吃到豆沙的誰就打一輩子光棍,生出孩子沒屁眼。”

王超說:“你這也太毒了,你以為我怕你怎麼著,來啊。”

王超說著吃了一個,是肉的。

健叔也吃了一個,是肉的。

我在旁邊看著,感覺自己像安排命運的上帝一樣。

王超又吃了一個,高興不已,說:“你看,還是肉的。”

健叔有點崩潰了,掰開一個一看,興高采烈地邊吃邊說:“肉的肉的。”

王超從健叔嘴裏搶下來一半看看,發現真是肉的,垂頭喪氣,拿起一個,咬一大口,蹦了起來,說:“鮮的,我這是肉的。太牛了,居然連吃六個肉的。”

健叔一下子就蔫了,所有的壓力都集中在自己肩頭。這就好比足球比賽進行到點球決勝負而對手又罰進了一個一樣。健叔閉上眼又掰開一個,大吼一聲:“肉的。”

王超湊上腦袋一看,說:“真他媽是肉的。”

健叔大笑,將其吃完。

王超將第七個饅頭嚼了一小口,說:“操,都吃膩味了,我現在特別想吃豆沙的,我寧願生的孩子沒屁眼。”

健叔淫笑著說:“你不要給自己找台階下了。”

我在旁邊想,萬一這票人吃到最後,發現十個全是肉的,肯定要責難我,我還是先走為妙。我說:“我覺得有點悶了,我到外頭,邊走邊吃。”

健叔和王超幾乎同時大叫:“不要,你在這裏給我們作證。”

健叔說:“我跟你死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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