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庭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年的夏天。
三生有幸,他跟宋韶曼共同生活了幾天。因為是顧北承拜托他好好照顧宋韶曼,他甚至以為他有機會照顧宋韶曼的下半輩子。
然而,命運惡狠狠打了他的臉。
宋韶曼住在他家的第五天,趁他不在家,偷偷溜進他臥室,找出他床頭櫃的安眠藥,一並吞下去。
溫庭的美夢,終結於宋韶曼的自殺。
發現宋韶曼吞藥,溫庭立馬送她去了醫院,並在第一時間聯係顧北承。
他是飆車的,半途中他還一路懺悔。
“小曼,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我明明知道你不開心,明明知道你那時候自殺了五回,為什麼還要去忙什麼該死的工作。我該多陪陪你的。”
“你說我一年到頭沒吃過幾次安眠藥,為什麼要把大半瓶放在家裏呢?你是不是以為這是維生素?你不想走的對不對?你並不是覺得無法跟我生活在一塊,對不對?”
“對不對……”
到後來,溫庭的語氣卑微至極,終歸換不回宋韶曼的一聲回應。
宋韶曼被推進手術室後不久,顧北承風風火火趕來。
乍見溫庭,顧北承就一拳揍過去,“我讓你照顧宋韶曼,你就是這麼照顧的嗎?!”
溫庭沒能躲開,右臉頰紮紮實實挨了一拳,頓時出現淤/腫。
啐罵一聲,溫庭和顧北承廝打起來,“那你又照顧好宋韶曼了嗎?她變成今天這副模樣,還不是拜你所賜!顧北承,你不配得到宋韶曼的愛!”
顧北承!你不配得到宋韶曼的愛!
聽到這句,顧北承雙目頃刻間纏滿血絲。
也忘記了防禦和攻擊。
“砰”,顧北承被打倒在地。
密集的拳頭落在他身上,顧北承感覺不到痛。
突然,解脫了。
在溫庭的拳腳下,他暫時忘記了對宋韶曼的擔憂,逼他窒息的擔心。
護士發現手術室門口的動亂,喝令兩人停止。
溫庭到底還有些理智,放開了顧北承。
而顧北承也沒了反擊的欲/望,撐著椅麵站起,直勾勾望著閃爍的“手術中”。
他不是第一次在手術室外等宋韶曼了。
幾乎每回,都是拜他所賜。
溫庭說得對。
他不配。
護士在旁邊訓斥兩個人,念叨到口幹舌燥,發現兩人都沒有再聽,憤怒地警告幾句,最終離開。
宋韶曼洗過胃,醫生說送來得及時,脫險了。
兩個男人鬆口氣,一前一後跟到病房,一左一右守著。
醫生打量他們兩眼,麵無表情地提醒,“病人隻是過於疲勞才昏睡,二位大可明天一早再過來。”
誰都沒動。
醫生不再白費口舌,叮囑幾句身後的小護士,便走去其他病房。
兩個門神從深夜等到清晨。
溫庭感知到窗外的光線,下意識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他估摸宋韶曼一時半會不會醒,更確定顧北承在宋韶曼醒來之前,不會離開病房一步。
在追逐宋韶曼的歲月裏,溫庭在不情願也幾乎把顧北承了解了個透。
他輕手輕腳離開病房,在醫院底樓買了碗熱粥。
待他折回病房時,看到的卻宋韶曼擁住顧北承的場景。
這個瞬間,他清晰地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脆響,利落。
宋韶曼不是恨顧北承嗎?不是無法麵對顧北承嗎?
怎麼現在,她可以那麼情深義重地抱著他。
感覺,他成了多餘的人。
不過是買碗粥的時間,難道他和宋韶曼注定無緣嗎?
他想扔下粥就走,但又不舍得。
哪怕知道今後再無可能,他也想再多看她幾眼。最好將她的一顰一笑全都鏤刻於心。
“小曼,我幫你買了粥。”溫庭艱澀開口,努力顯得溫柔,“正好你醒過來了,趁熱喝。”
宋韶曼被聲音驚動,推開了顧北承。
她偏頭望向了溫庭,旋即露出幼鹿般倉皇的神色,“你是……”
畏懼使她往顧北承懷裏縮了縮,“北承哥哥,這個人是誰?欺負我的人嗎?”
北承哥哥,這個人是誰?欺負我的人嗎?
宋韶曼清甜的聲音,化為一把鋒利的刀,不斷地紮入他的心髒。
溫庭不傻,稍微轉個彎就能知道。
宋韶曼這是失憶了。
她忘記了溫庭這個人。
忘記了顧北承對她的傷害。
獨獨記得她年少時開始深愛的“北承哥哥”。
這種選擇性的失憶,難道不是遵從內心的嗎?
她宋韶曼,從頭到尾,隻愛顧北承。
顧北承亦是。
直到這一秒,溫庭才徹底對宋韶曼死了心。
溫庭放下粥盒,轉身離開。
遠遠的,他聽見顧北承解釋,“小曼,溫庭不是壞人,是朋友。”
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