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渴望踏上歸途。
尤其是在行將離去,生命無多的時候。
無疆渴望踏上歸途,她知道自己快死了,在她過往的刺殺生涯中,曾有無數次與死亡擦肩而過,但是從沒有這種感覺。
這次,她覺得真是要交代在這個地方。
西疆,這個離東朝最遠的國家。
扯掉黑色的夜行衣,露出內裏月白的衫子,一頭黑色的發裹進同樣月白的風帽中,隱入這茫茫雪海裏。
風雪很大,她受了傷,胸口赫然綻放一朵血色牡丹,悄然蔓延,左腳在地上微微拖著,一深一淺,雪地上留下一條鮮紅血跡,美得像是月老手中的一線牽,而此刻,它更像是黑白無常前來索命的追魂鏈。
幸好,風雪真的很大,瞬間就淹沒了所有痕跡。
包括歸途。
三個月前,她接到命令。
西疆王西炎。
這五個字便足以讓她夜出東朝,奔赴這片從未踏足的國土。
費時兩月,混入西疆王宮,摸清王宮地形,熟悉西炎夜宿規律,掌握護衛隊巡邏時間,尋找最完美的刺殺方式和時機。
投毒。
西炎的一切飲食皆有銀針和專門的人來試毒,一招致命的毒藥往往容易被檢驗出來,而無色無味不被銀針驗出又不會導致試毒者立馬死亡的毒藥往往需要時間。
一年,兩年,甚至是十年,她要耗費漫長的時光在這異國王宮中,才能使藥性積累到足以使人致死,看起來像是日漸虛弱,久病難醫。
而時間,往往是最寶貴的東西。
就算她等得,那人也等不得。
近身刺殺。
她可以製造近身接觸西炎的機會,趁其不備,但是西疆的每個皇子從小習武,各個武藝精湛,大皇子西炎更是擅長近身搏鬥,恐不能一擊得手,即便她一擊得手,近身行刺往往難以脫身,容易玉石俱焚,殺手抱有會死的覺悟,但是不能有必死的決心。
這不是最好的選擇。
最終,她選定遠程射殺。
在一個隱蔽的地點,用一支毒針結束他的生命。
然後用最擅長的偽裝遁入夜色,消逝無蹤。
是夜,她完美避開護衛隊的巡邏路線,匍匐在早就勘查好的地點。
燭火在遠處的窗台上剪出西炎的身影,她屏息吹針。
“錚”地一聲,箭羽刺透黑夜,破風而來。
她還未出手!
即使是全神貫注於目標,從小的訓練讓她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無疆一個利索側身,箭釘在她身側的假山上,連尾羽都沒入石中。
再慢一點點,這箭就會貫穿她的心髒。
好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這一箭的聲響驚動了巡邏的護衛隊,訓練有素的護衛隊立馬循聲趕來。
事已敗露,無疆無心戀戰,一個轉身隱入黑暗之中,在回身的瞬間她瞥了一眼箭羽疾射而來的方向,不知何時,遠處的屋簷之上立著一個黑色的身影,衣角翻飛,周身散發著淩厲無匹的氣息。
她眼力極好,因擇了一個無月之夜,看不清身型相貌。
但她知道他正要搭弓拉弦射出第二箭。
這是她與他第一次相見。
兵戎相見。
打不過,跑!
殺不死,也跑!
女子報仇,三十年也不晚!
無疆殺人快,跑得也快。
但是那人的箭似乎更快,緊隨其後。
她不知道這宮裏還藏著這樣的高手。
他射不中她,但是他的箭為護衛隊指明了方向。
西疆尚武,護衛隊也不是吃素的,立馬圍剿未來,無疆身手再好,也抵不過那麼多人的圍剿。
“捉活的。”
屋簷上的聲音透過狂風清晰地傳進每個護衛隊的耳裏,清俊中夾雜著刀鋒。
“遵命1
家養的殺手從沒有被活捉的,要麼生逃,要麼死。
無疆順著聲音頭也不回甩出一枚暗器,錚”的一聲,暗器側麵擊中箭頭,箭矢擦著發絲射向遠方。
她扔出一枚煙·霧·彈,與此同時周身暗器齊發,在慘叫聲中躍入竹林,隱入後山。
追的人越來越多,呈包圍之勢,無疆來到懸崖邊,護衛隊逐漸逼近,她一個轉身,麵朝著竹林,足間一點,躍入身後懸崖。
殺手守則之一:不把後背留給敵人。
黑色麵巾之下,她嘴角帶笑。
就算是懸崖峭壁,她也能貼壁而走,萬丈深淵也奈何她不了。
轉身的瞬間,“錚”又一支箭羽破空而來,無疆翻手,短匕乍現,橫空斬落。力道未竟,斬斷的箭後還緊跟一箭,首尾相接,竟是連綿雙羽箭!出手太快!竟隻有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