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無疆就按照書中所載的方式呼吸吐納練習起來, 且每日早中晚都抽出半柱香的時間打坐吐納, 將體內真氣按照書中所示的異奇方式運轉循環, 循環個小周天,便隱隱感覺到腹中丹田微微發熱,除此之外也別無其他。
但有一件事讓她覺得很奇怪, 那日她將半身內力傳送給西流, 虛弱到昏迷, 但清醒過後, 她隱約感覺到失去的那部分內力正自我充盈慢慢回歸,好像她體內有某種奇怪的機製,每次她受傷, 總會以最快的速度將她修複治愈到最初。
自寒鴉村醒來之後就如此, 不知道是昏迷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是她早就這樣,隻是失去記憶自己忘了。
她無人可問,在西流房裏看到幾本醫書, 偶爾隨便翻翻, 她發現西流很奇怪, 書裏都是用小楷撰寫, 字跡俊秀挺拔,但到了封麵書名卻無一例外都是草書,狂放飄逸得似乎要禦風飛行一般。
就比如他給她的這本心法,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三個狂放不羈的大字——攬山河, 也不知道為什麼給心法取這種名字,乍一看,還以為是本江湖雜談或者風物遊記。
無疆每日照著書上的方式修習,再佐以西流給她配置的湯藥,她這幾日隻覺精力充沛,感覺能徒手去給阿笙抓野豬。
也許西流察覺到了她無處散發的精力,在某個晴朗的早晨,將她叫到了懸崖前,指著斷崖,道:“每日上下一次”,意思就是——讓她從這山頂下到崖底,再爬上來。
這是座拔地而起的孤峰,四周全是懸崖絕壁,幾乎無處落腳,高達千仞,從山上往下看去,一片雲海翻滾,壓根看不到底。
常人往這一站,就是一身的虛汗。
西流緩緩道:“內功修習不隻是打坐,更在於熟練而極致地運用,當你無所依傍,身懸半空,隻有手中那一條藤蔓、腳尖那一方石塊,你就必須調動起所有內力,將它彙集到那一點,整個身體全仰仗於那一寸毫厘之間,生死進退,方能完成內力最精準最極致的運用,真正實現心動身遠的身心合一。”
西流身旁放著一條繩索,是他年幼之時攀
爬崖壁時所用,輕盈堅韌,能垂至崖底,是西承生前命西疆的繩索大師毛不要製作而成。西流初下崖時使用過,後來塵封在閣樓,已經好多年沒拿出來了。
他知曉無疆現在的功力是可以下崖的,但是初次下去,不熟路況,也不能很好地使用內力,擔心萬一途中出什麼變故,保險起見還是先繩索傍身為好。
無疆往下一看,也是有些心驚,她沒下過這麼高的懸崖,下麵一片雲霧繚繞,“崖底下是什麼?”她有些好奇地問道,入眼之處全是陡峭的崖壁。
“一條溪流,一片草地,開著許多不知名的小花。”
好像還挺美?無疆以為下麵是窮山惡水,沼澤荊棘,聽他這麼一說,到想去瞧瞧,她撿起繩索一角,往身上一繞,準備下崖去。
西流看她一副馬上要縱身躍下的模樣,趕忙上前叫住了她,把她身上繩索解下,笑道:“這樣綁會疼。”
無疆任由他重新纏繞,目光看向繩子的另一端,綁在一棵二人合抱那麼粗的古樹上。
“好了。”西流綁完後退開幾步打量。
無疆覺得是比剛才舒服多了,低頭看了看,隻見腰前還打了一個好看的繩結。
“這個是?”
“平安結,待君樹下,望平安歸來。”
無疆伸手撫摸了一下,眼角露出點暖意,隨後一個利落轉身,抓起崖邊的一條藤蔓,貼著崖壁滑了下去。
“長有石蕨的地方很滑,要當心。”西流不放心地向崖下喊道。
“知道了。”懸崖下遠遠地傳來,已然有了回音。
西流站在崖邊看她一點點地往下爬,驀然想起那個時候的她,一個轉身,麵朝著竹林,足間一點,躍入身後萬丈懸崖。
他的箭羽破空而去,被她橫空斬落,隻是她不知道那是連綿雙羽箭,首箭衝鋒在前,尾箭隱藏其後,穿過她五指,筆直刺入她心髒。
那力道甚至將她單薄的身子推離懸崖邊,可縱使這樣,她還是下了那斷崖,斬落二十四匹蒼原狼,消失在他的眼皮底下。
即使是刺殺他皇兄的殺手,他還是被驚豔了一把。
他當時還覺得有些可惜,可惜
沒能正麵交手,可惜沒能抓到他問出主謀,可惜這樣一個殺手要葬身於此,屍骨難尋。
誰又曾想,時光流轉,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他在崖上替她擔心,守著她平安上崖。
那一箭直入心髒,應該很疼吧。
她若還是那個她,這懸崖怕是壓根奈何不了她。
山風穿穀而過,帶來陣陣花香。
阿笙聞風趕來時,無疆已經不見了蹤影,隻能看到崖上的繩索不斷往下落。
阿笙伸著脖子往下瞅了一會兒,抬頭問道:“師兄,你幾歲起在這裏上下?”
西流:“七歲。”
阿笙:!!!
驚訝得眼睛整整大了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