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72章 宿命(1 / 2)

是延武和風乙。

他們一下子將西流從無疆的麵前拉開,清冽澄瑩的月光下衣衫紅遍, 後背的箭穿透胸背暴露在眼前, 更有一柄短劍從前胸刺入, 貼著心髒從後背冒出劍尖。很快,血從他的嘴角流出,蜿蜒到頸間, 呼吸弱到微不可聞, 但他卻強撐著最後一口氣, 道:“別傷她。”

然後閉上了眼睛, 再無聲息。

“西流!”延武扶著西流,風乙在一旁輸送真氣,但他還是感覺到西流的脈搏迅速衰落了下去, 幾乎要消失。

沒用, 風乙意識到真氣對他毫無用處!再這樣下去,西流必死無疑!

“怎麼辦!”血還在不斷往外噴湧,延武隻不住血,也不能碰他身上的劍和箭, 眼睛赤紅著。

眼看著西流就要咽氣, 風乙突然想到什麼, 倏然轉身抓住那個還怔在原地的人, 聲色俱厲道:“別動,否則我殺了你!”說完,他拔出西流床邊禦賜的劍,劃開無疆左手, 同時對延武道:“抬起西流的頭,撬開他的嘴!”

延武不知道此舉用意,但風乙這麼說,他二話不說極快地完成了吩咐,就在他撬開西流嘴的瞬間,無疆的左手被拉到了上方,血噴湧而出灑入西流口中,即使他已經無法吞咽,血還是順著他仰著的喉嚨淌了下去。

風乙和延武緊緊盯著西流,手切著他的脈搏,眼中充血。良久,延武抬起頭看她,幾乎是咬牙切齒道:“怎麼會是你?”

數日之前延武接到密報,說是東朝派人行刺西流,但不知是誰何時抵達。西流出世,就注定成為各國刺客的目標,他早已有了覺悟,收到消息主動提議設伏請刺客入甕,伏擊捉拿。皇宮雖然防衛嚴密,但是人多眼雜,同時西流擔心波及西炎,提出入住將軍府,跟延武聯手擒拿。

他們不知道來者會以何種方式刺殺,延武派人暗中監視府內每個人的動向,若是有人喬裝易容混入將軍府他必有所察,同時他在將軍府四周的高樓上安插親信日夜拿著千裏眼緊盯將軍府,若有可疑人物在周圍出沒也能第一時刻覺察,但是他們一無所獲。

好像拿到的是個假消息

一樣。

直到今晚,西南角的高樓上挑起了一盞紅燈籠。

這是他們的暗號,西南角有人潛入。

消息瞬間悄無聲息地四麵八方擴散去,延武將人埋伏在府外,收到消息潛行者從各處客棧中躍出,但他們擔心打草驚蛇沒敢輕舉妄動,隻是將將軍府圍了起來。延武帶著十幾個最精銳的屬下在遠處潛伏著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西流也同樣收到了消息。

他一直沒睡,故意消磨來者的耐性,直到四更過了才熄燈假寐。延武看到她進入房內,才帶人從後麵圍上來。殺手最後下手的那一刻是防範最低的時刻,延武就在等那一刻,射出了致命的一箭。

隻是他沒有想到,本應該牽製住她的西流卻在千鈞一發之刻倒戈,用自己的身軀幫她擋了那一箭!

早知道,早知道是她的話,他絕對不會告訴西流,他會獨自部署此事,就算她曾經對西疆有功,他也不會手下留情!

這世上,有些東西隻要你當它不存在,它就是不存在的,比如薑朝涯臉上的傷疤,她從未將她放在心上,就不會成為她的困擾,但有些東西卻是不能的,比如身份,比如立場。

可世上沒有早知道這件事。

如果無疆早知道此刻自己會後悔成這樣的話,她就不會踏入西疆,不會夜入將軍府,不會對他刀劍相向。

她低頭看他,臉色蒼白的像個易脆的瓷器,似乎永遠也不會蘇醒。

“別傷她。”因為沒有力氣,他這三個字說得極輕極輕,但火花四濺砸進了她的心裏,砸得她原本硬如岩石的心鮮血淋漓。

好痛。

為什麼他要救她,為什麼他不怪她,為什麼他這麼好,為什麼他這麼好她還要傷他?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她一直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疑問,為什麼會有戰爭,要麼人有三六九等,為什麼人會老會傷會病會疼痛,為什麼會有風霜雨雪春夏秋冬?但是從來也沒有人回答她,在她生存的那個世界裏,疑問從來都是無用的東西,擺在她麵前的隻有一個選擇,要麼她把別人殺死,要麼她被別人殺死。

她從來沒想過

……也不明白……為何會有人為她死。

可是……可是她不希望他死啊……

她看他閉著眼睛,這樣毫無生命跡象地躺在地上,她忽然發現她一點也不希望他死,她後悔了,她害怕了,這種陌生的毫無來由的情緒占據了她身心,她全身的血液往左手彙聚,從那道駭人的傷口中流出,但是她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靈魂似乎抽離了身體。

那些她刻意壓製的、拚命回避的、不願想起的往事一幕幕在她的腦海裏閃現。

西疆的街頭,朱宅的門口,柳絮閣的角落,城門的風雪,邊塞的沙漠,北洲的大雨,還有雲夢山巔的相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