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灰質石台之中, 淡金浮光頓生,照在石台正中心那棵巨樹上,顯出幾分神聖的光澤, 腳下鮮紅紋路平靜流轉, 陣文的核心是巨樹邊一團暗金的光團, 如有生命一般流轉波動, 流轉越來越快,越來越不可見起痕跡。
程安看著那團光, 下意識想要走進,卻被修祈用另一隻手遮住了眼睛:“不要看太久了。母陣有影響精神的力量,看久了容易被奪取心神。”
她立即收回視線,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明白,睫毛刷在他的掌心,根部有輕微的癢意。
她看見腳下血紋流轉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想起什麼, 有些懷疑:“之前……那個神主封在這裏, 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雖說她接觸不多,但神主既然頂了個神界之主的名號,即便成了殘魂, 也應很強才對。
可是那次阿祈將人封入九子母中,卻好似真的成了陣法的養料般寂靜。
“或許是陷入沉睡。”修祈鬆開擋住她眼簾的手,溫和道,“九子母母陣聯通世界本源,強壓之下,靈魂極易迷失其中,即使是神族也無法抵抗。”
論起玩弄靈魂這種玄妙離奇又細致的事情, 眼前這位可是官方認證的第一祖宗,程安沒有懷疑太久。
“我還是不理解。”程安皺眉,“我們既然要等九子母完成,為什麼現在就放那些人進來。”
修祈笑了一下,並未直麵回答。
論事之間,有兵器響動的聲音,四麵流光劃過鬼界的天空,如同從未有過的隕石雨,奪目危險。
隕石一個接一個落在深淵的沙礫上,踏足這片幾乎沒有活人踏足的領域,仙門十殿及大部分有名頭的人都在此處,甚至連實力最不濟的柳碧舟都到了此地。
程安謔了聲,沒想到謝湛這麼敢,哪怕知道鬼界有異,還是帶著一大半的勢力來。
眼前的深淵空檔而寂靜,與想象中殘魂四處飄散的恐怖是截然不同的場景,進入石台空間,望著掛滿玉製名牌的巨樹下的一白一紅兩人,眾仙麵上多少有些異色,甚至有幾個險些抽刀,齊刷刷盯著程安看。
有年輕氣盛者高聲問道:“鬼王,你是什麼意思!”
而幾個老牌的神仙,第一眼看到的卻不是如火紅衣,手持骨刀形態百煉的程安,而是她身邊站著的那個人,忌憚之色洋溢言表。
第一個輕聲叫出來的是柳碧舟,手中通天扇不自覺握緊:“為什麼他還活著……”
“柳殿主這是什麼意思。”群仙這才將視線投入程安身邊那個高冠玉麵,神情溫和,甚至如哪家仙君站錯位置的公子,他沒有給自己上幻術,也沒有故意驅使陰霾掩住身形,長身玉立,白袍俊雅。
幾個從前在不周山上見過修祈摧毀擎天柱的仙人倒吸一口冷氣。
顯然昔日險些被吞噬的心理陰影並沒有隨著時間消退,柳碧舟自言自語:“鬼王,修祈。”
還不知情的小仙們自然聽過老鬼王修祈的名號,紛紛瞪大了眼睛,議論聲四起。
“不是說鬼界換代了嗎?趙國京畿幽魂界,他沒道理能……”
“尋常鬼王自然不可能從中逃出。”陶衡看向未加幻術的修祈,最終搖頭看向白袍鬼神,落下一句話,“但是鬼神曲無謀可以。京畿幽魂界,是您的手筆?”
修祈唔了一聲,大方承認:“是啊。”
“……”
他這話一落,空氣一瞬間冷凝。
小輩的仙並沒有聽過曲無謀的名號,但是都知道幽魂界的凶名,能徒手捏出天災的怪物,足夠讓人僵硬原地,不敢動彈:“鬼神…不是說神族都已經覆滅了嗎?”
“相傳鬼神可是玩弄靈魂的好手,逃得一劫沒什麼稀奇的,怕什麼,神君在呢。”
不知是誰落下這麼一句,讓眾仙霎時安心下來。
沒錯。
既然似乎沒什麼殘魂能讓他們收拾,那他們這一趟,也最多來看看舊神打架的。
管他要打的是神主還是鬼神,世上的神明有能比肩舊神第一謝湛的?
然而,從謝湛那裏知曉真相的老輩仙人如玄冥、鏡池麵色依舊不變,唯有戒備與視死如歸的沉默。
隻有陶衡還算冷靜,故問道:“可否請鬼神告訴我們,神族的殘魂,此時又在哪裏?”
“自然……”修祈不緊不慢,偏頭笑道,“已經用掉了。”
用掉。
顯然他沒將不周山昔日的掌管者當做同類。
他這話一落,群仙心中無名生出一絲寒氣,凝視四周,卻發現此地並無其他鬼怪,隻有兩人一樹,有人不知地天高地厚,便道:“便是鬼神,也未免太過托大。”
“你到底想要什麼。”謝湛提劍,危險奪目的雷光在他身後閃爍,而九道塔所受的傷當已在三聖池中完全恢複,他亦另有底牌,不守規已然修複,隨時準備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