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琴通體瑩潤, 是一塊潤玉所製,輕撫有裂金碎玉之音。那琴音談不上柔和,卻是出奇的清越。
如此清越的琴音流轉, 周圍蝴蝶一下下輕輕的飛舞, 落在了慕容沉的衣襟之上。那冷玉似的手腕之上, 更帶著鮮紅的鐲鈴,顏色極為鮮潤。
此等畫麵,倒也一派清朗之姿。若魔主摘下麵具,再露出他那極美麵孔, 便儼然是一位正道長老。
兩名魔使跪伏在一側, 不好擅動。
兩人身軀繃緊,心口更泛起了點點的涼意。
青蓮魔使卻驀然抬頭:“屬下多謝魔主相助。隻是屬下潛伏萬靈天穀多年, 今日卻被紅雲魔使所累, 竟而毀於一旦。隻怕萬靈天穀之傳承, 便是再難尋覓,有誤魔主大事。”
紅雲魔使:這女人!
青蓮魔使果真是巧舌如簧, 此刻也是輕巧的甩鍋,避重就輕。
她輕輕的抬起一張臉孔, 這張美麗的容顏在月下仍似染上光輝。
青蓮魔使似確實有些委屈。
魔主手指按琴,哦了一聲,再輕輕撥了一個音。
“之前是你推了念念下去?”
這麼說著時候,慕容沉伸出手,輕輕摘下了麵具。
他那張臉被月色一映, 似染上了一層清光,如此映入了青蓮魔使的眼中。
青蓮魔使驀然貝齒咬住了紅唇,麵頰神色轉換不定。
接下來就是魔域常見的互相揭短環節。
紅雲魔使開嘲諷:“你以為魔主不知,你分明是故意為之。你已經瞧見風師妹手腕上鐲鈴, 知曉慕容夫人乃是魔主心愛之人。我忠心耿耿,便是殺妹之仇都是放下,你卻故意為之。因為你要試探,魔主是否真的愛惜風師妹,是否會出手相救。”
紅雲魔使的嗓音也是慷慨激昂:“因為你與之前的枯雲魔使心存異誌,結為聯盟,有意反抗魔主。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此等螻蟻,如米粒之珠,如何跟明月爭輝?”
所謂舔誰不是舔,紅雲魔使在雪砂宮幹了幾年活,此道越發嫻熟。
慕容沉瞧了紅雲魔使一眼,心中有些不快。
念念什麼時候是自己心愛之人?
然而雖是如此,慕容沉對紅雲魔使的殺意也淡上幾分。
慕容沉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兒:“是這樣嗎?我竟不知道。”
事已至此,慕容沉還一副白蓮花的樣兒,十分惹人討厭。他將摘下的麵具放於一側,伸手輕輕拍拍。
紅雲魔使繼續替魔主不平:“魔主胸懷天下,可有人竟存心算計。青蓮魔使,你明知陸芷寧心機深沉,似有意挑唆,令她更嫉恨慕容夫人。此等手段,半點沒將魔主心愛之人放在心上。”
青蓮魔使聽到慕容夫人這四個字,麵頰之上似升起一抹譏諷。
她眼神變幻,驀然厲聲說道:“我隻是不知曉,魔主的心裏究竟在想什麼!魔主,你明明修為高深,心機深沉,乃是當世梟雄。可是,你究竟在做些什麼?當初你成為魔淵之主,許多人心中深深恨你,可也有許多人對你充滿了期望,覺得你可以使得魔霸天下,撕碎靈域那些假惺惺的秩序,創造一個真實的世界。然而這些年來,魔淵元氣大傷,一日不如一日。魔主,你除了煉製絕器,竟再不理會別的。”
慕容沉也是無奈,心忖可我隻愛煉製絕器。
至於搞好魔淵,將魔淵做大做強之類,他也沒什麼興趣。
他把魔淵當擦手布,順手時候就隨便用用。
慕容沉感覺自己是個仁慈的人,眼看著青蓮魔使將要死了,還是沒忍心吐露實情。
似他這樣善良的上司,當真已經不多了。
青蓮魔使猶自控訴:“或許在你心中,魔人死不死,也沒什麼要緊。你要當的,也不是什麼魔淵之主。靈域空間百倍於魔淵,你想要的,隻怕是成為靈域之主。那我們這些魔人,隻不過是踏腳石,不過是讓你利用的工具。”
慕容沉微笑:“一個人能夠成為一件工具,可以被人利用,已經說明這個人很有價值。”
紅雲魔使叫得很大聲:“魔主說得對!”
慕容沉輕輕站跳起身,感覺自己身為上司,脾氣好好。
慕容沉感慨:“我一向都是愛著你們的,實在不願意怪罪你們。”
他輕輕的伸出手掌,手指間已經開始凝結一顆冰晶。
青蓮魔使麵色喪喪的,她痛苦閉上了雙眼:“其實許多魔人也不介意成為魔主的工具,可是魔主心裏麵看不起魔。魔隻是你見不得光的馬甲,是隨時可以扔的舊衣。慕容長老,魔人也有骨氣,我們這些人不願意歸化正道,也不會任你羞辱。”
慕容沉這個人雖然沒什麼人性,卻不大能容忍別人冤枉自己。
他忍了又忍,還是沒憋住,涼涼道:“你實在想得太多。”
下屬竟這般看待自己,加以誤解,慕容沉竟忍不住委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