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蝴蝶飛舞過後, 漫天的光輝也是消失不見。
薑綠舟已經回到了之前的空間之中。
幽幽冷光落在了白骨王座之上,照著王座之上的那個惡魔。
惡魔輕輕側身而坐,伸手托著自己的腦袋。
他低低的輕笑一聲, 那笑聲有些尖尖的譏諷之意。
薑綠舟後退一步, 他渾身發軟, 隻覺得自己好似要溺斃一般。
他厲聲:“方才那些是什麼?”
是什麼!
究竟是什麼?
是虛是幻,是真是假?
魔主井沒有給他看一些很惡心的東西,然而薑綠舟已然就此崩潰,他已經支持不住了。
慕容沉都想要吐槽, 明明是一些美好動人的畫麵, 為什麼薑綠舟居然是這種反應?
搞得魔主內心不由得愉悅興奮起來。
那這件事情,可就有意思得多了!
他哈的笑了一聲, 笑聲之中也是有著一些小得意。
一旁紅雲魔使瞧見, 神色也是微微一動。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呢?他隻瞧見片刻之間, 薑綠舟情緒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薑綠舟是個很自我的人。他總覺得全天下的道理都在自己身上,自己一點錯都沒有。
這樣的人固然讓人難以相處, 可又使得薑綠舟很難動搖。
紅雲魔使在薑綠舟身上使了幾年功夫,卻沒見得能有什麼用處。
然而此時此刻, 紅雲魔使卻從薑綠舟的麵孔之上讀出了一抹動搖,搞得紅雲魔使暗暗稱奇!
他不知道魔主用了什麼手段,這顯然是魔主的一個小秘密,魔主定也不會將這個得意的小秘密告訴給其他人。
魔主緩緩說道:“這些既是真的,也是假的。這些過去沒有發生, 可本也應該發生。這世間的人,以為自己本應該成為怎麼樣的人,可是到最後卻隻是命運的一種選擇。”
那隻蝴蝶輕輕飛舞,落在了漆黑的手指上。
薑綠舟微微默了默, 可他卻終於抬起頭來,大聲:“我是不會出賣師尊的。正因為此等緣分十分難得,故而方才是稀有之物——”
瞧他那麼一副樣兒,紅雲魔使就想要嘖嘖。
薑綠舟在說什麼?
紅雲魔使也瞧出來了,薑綠舟終究不過是死鴨子嘴硬罷了。此時此刻,還由得他說一聲不要?
之前薑綠舟連續斬殺同門,倒也確實是對厲雪塵真心。
可是現在,薑綠舟隻是在維護自己尊嚴,他根本是在表演。
魔人有求於他,自然也得包容他的那些表演,容忍薑綠舟的小把戲。
瞧他那假惺惺的樣兒!
紅雲魔使充滿惡意想著,將薑綠舟打一頓便好了。
他已經瞧出薑綠舟崩潰,看到薑綠舟將要動搖。
然而魔主卻是個講究人,他微微默了默,眼底卻浮起了一層淺淺的笑意。
然後魔主手指輕輕一動,指尖掠動一抹光輝。
薑綠舟好似陷入了一場可怖的迷夢之中,他整個人不斷往下沉。
他手指一動,手掌心多了一枝小小的黑色鳶尾花。
他不知曉這朵鳶尾花何時飄來,竟出現在自己手掌之中。
好像是一個輪回,薑綠舟又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博遠城。
還是他五歲那年。
五歲的自己撥弄水泊裏的螞蟻,樂此不疲。
薑綠舟內心生出了一絲煩躁,隻覺得魔主這些手段當真無趣,也不知要擺弄多久。
不錯,上一遍觀看時他是有些觸動。可是到了現在,薑綠舟已經開始覺得無趣,感覺這件事情極是無聊了!
也許他沒有自己想的那般無情,可是那些感情終究也是有限的。
他手中的鳶尾花猶自閃爍,也不知是何用處。
然而這時,卻是有人喚住了薑綠舟:“這位公子,你,你可是城主親眷?”
薑綠舟驀然回過神來,他大受震撼。
他驀然抓住那人衣襟:“你,你能瞧見我?”
這一次跟上一次,也是有些不同了。
就連五歲的小薑綠舟也已經停止拍水,好奇抬頭。
兩人的影子映入了水泊之中,當真是一模一樣,隻不過一個是過去,一個是現在。
隻不過現在的薑綠舟,卻是跟過去的站在同一個空間。
薑綠舟手指終究一鬆,任由那路人掙脫。
那路人大受驚恐,眼底卻有許多狐疑不解,終究也是走得飛快。
薑綠舟伸出手,撫上了自己麵頰。
現在的他,是實實在在的回答過去。
周圍的人驚訝望著他,令薑綠舟十分難受。他足尖一點,輕盈的掠開,就在眾人眼前這樣消失。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魔主的嗓音卻是在薑綠舟的耳邊回蕩:“這黑色的鳶尾,本尊隻有三枚,如今賜你一枚,可是無上福澤。簡而言之,你若用了這片黑色鳶尾,便是能真正改變這個世界。改變你的命運,使你擁有更加美好的未來。”
想了想,他還添了一句:“我等魔人,也不是那麼壞的。”
“從此以後,你可以不必做孤兒,父母會好好活著,擁有幸福的家庭,做一位快樂的城主。你可能還會保留另一條線的記憶,可是隻有你會記得。那條線就會這般抹去,再也不存在。從此以後,你便會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這些幸福,誰不願意呢?”
這些幸福,誰不願意呢?
可薑綠舟顯然有些不願意。他驀然閉上了眼睛,眼皮就這麼輕輕的顫抖。
他現在的生活很幸福嗎?
自己被慕容沉的女人羞辱,被人當眾擊敗,雪砂宮岌岌可危,師尊也是淪為廢人。他為了自保殺害別派弟子,玄天宗又咄咄逼人。乃至於如今魔人千般算計,想要自己淪為魔道。
他斷指之處猶自隱隱生疼,難受得要死,提醒他生存之卑微。
現在這一切,也是可以改變了。
隻要他現在出麵,斬殺那幾個魔修,順勢斬草除根。
此後博遠城就會平靜下來,他就會成為一個溫順的受人尊敬的城主。他會有一個凡俗的妻子,如此生兒育女,平平淡淡過往此生。
至於什麼風念念,什麼慕容沉,乃至於雪砂宮,都是與他沒關係的東西。
那便沒有嫉妒,沒有煩惱。
生活就像死水一般平靜,顯得格外的平庸。
他願意嗎?
此刻天邊又變成了血紅色,妖獸已經在城外怒吼。可是薑綠舟猶自閉著眼珠子,這樣子渾身發抖。